彭泺忙摆手道:“行礼倒是不急,贾将军你也知道的,我收徒颇为严格,管束徒弟也是严厉,这外面还送我了个诨名叫什么冷面严师的。贾将军我瞧你这娃儿娇嫩,怕吃不了这苦去。”
此话一出,贾瑚一愣。贾赦心里却是两字——完了。这话说的分明是将瑚儿往外推么,啥都没说就先说我家瑚儿吃不了苦去。你怎么瞧出来的?
贾赦解释道:“犬子贾瑚,若说旁的倒是一般,读书倒是有股子执拗劲,想来应是能下得了功夫的。”
彭泺听了点点头:“倒是有些随你父亲的脾气秉性。”贾赦听这话更是不顺耳,这不分明就是说自己脾气臭,执拗抢了其东西么。但现在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接着又听彭泺道:“当我的学生都要经过考试,我先考你一考。这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是何意?”
这问让一旁的贾赦听的怒火渐起,问一个刚刚背了三百千的小娃儿中庸的慎独之意,摆明了就是瞧不上么。
贾瑚听了摇摇头,彭泺见状又问:“那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何解?”
贾赦听了就更气了,上来就是《中庸》,答不出就问《尚书》,这彭泺倒是真瞧得起贾瑚。
贾瑚歪头看看彭泺,又瞧了瞧贾赦道:“弟子驽钝,不解。”
彭泺若有恍然道:“那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可明白?”
贾瑚连连摇头。贾赦听了就更气了,这彭泺也是刁钻,这不是拐着弯骂自己么?贾瑚不懂论语,自己也好歹念过的。说谁不仁德呢?意思说这贾瑚投错胎入了这贾府选择了和自己这样不仁德的一起生活。果然今日就不该来,这彭泺就是个小心眼的。真是浪费了老岳山的一片好心。贾赦强忍着心里的各种不满,免得在这彭府里爆发了。
彭泺冲着贾赦一拱手,贾赦心里自然明白这就是没考过呗。天下老师多得是,就你一颗歪脖树?我还偏要在你这里吊死?哼,我还不信了!出了你这府去,我就再去给瑚儿另请高明去。
彭泺正欲开口,便听贾瑚道:“弟子愚钝,老师所言弟子确实不知。不过弟子也听过这三人行必有我师,也知这学问无止尽,边学边问,遇见不明,开口多问乃是学习进修的法子。今日还请先生赐教。”
贾瑚这话说得倒是毕恭毕敬,彭泺愣了片刻道:“这都是四书五经中的内容,你原先夫子未讲过?”
“回老师,弟子学业不精,也刚学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对韵快学完了,千家诗刚刚读。”贾瑚一一道来,“不过归夫子也说过,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问见识也不是一日通晓,任谁也不能一落地就读了百书去。需要潜下心慢慢来,贪多也嚼不烂去。”
贾赦听了这话倒是一脸得意,就是你彭泺再能也不是一落地就通晓了百书去。彭泺你自己憋着坏心,想问我们个一问三不知,然后再将我家瑚儿拒之门外,好给我个难堪。瞧我家瑚儿答的是不卑不亢,看你有何话说。
此时再瞧彭泺脸上倒是有了几分赞赏之色。彭泺点头道:“你夫子姓归可是叫归星谏的?”贾瑚点点头,彭泺又问:“那你可知你们夫子上课讲孝经被学生气出课堂一事,那学生是谁?”
贾赦的怒火又起,这事竟然还传出去了,而且你彭泺为人师表的好打听算怎么回事啊!
贾瑚道:“正是弟子。弟子言语冲撞了老师。弟子说郭巨是愚孝不可取,还说了些旁的话。”贾瑚觉得这事不是件好事,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一人扛了算了,别再拉上贾珠,给贾珠惹麻烦,听父亲说这位老师可是很厉害的。
“什么冲撞,合理辩论罢了。你这性子对我胃口。这徒弟我要了!”
啊?贾赦忽然傻了眼,刚才还不是想方设法出题刁难么,怎么一下子就收了贾瑚?
贾瑚也是一愣,问自己的问题,自己没回答上来,以为就没戏了,怎么忽然就变了?不过今日本来就是来拜师的,老师要收自己,自然欢喜。忙去请老师上坐,毕恭毕敬行了礼,贾赦此时也不乱想了,忙让人呈上拜师的束脩六礼及贽见礼。彭泺瞧了文徵明的那幅赤壁赋果然开心。
贾赦见礼物对了这彭泺的心思也松口气,这能拜到彭泺的名下可是当下多少读书人的梦想。这彭泺殿试三甲,进士及第,在朝中也是风生水起,名望高,学问好,门下弟子又个顶个不错,这天下好事被一人都占尽了去。
彭泺收了礼,还应该还礼学生。可偏此时彭泺没了动静,眼瞅着贾赦说了句:“砚台。”
贾赦心想,刚觉得你彭泺顺眼了点,又翻旧帐,可如今自己儿子拜那人为师,这礼都到最后一步了,估且忍了吧。忙命人回府速速将那块砚台送来。
等砚台到了,贾赦讪讪将砚台递给彭泺,彭泺也不含糊,给了贾赦五百两银票一张。若是仅是如此,贾赦倒还罢了。可转眼彭泺将这砚台转送与贾瑚当回礼,又说:“此物乃是前朝名将文天祥用过的,是好物件,你好生用着,可别糟践了它。”
贾瑚瞧了瞧自己父亲,又瞅了瞅自己老师点了点头。贾赦那个气啊,脸都快憋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