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好功力!”黄小禅脱口喊了出来。(那时的妙龄女孩,人们常称小娘。)
那少女也咯咯的笑了起来,声如清脆悦耳的银铃:“我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我媚娘。”
媚娘,媚娘,叫起来好熟悉好柔蜜的名字。
见女儿笑了,笑得那么开心,老板娘激动不已的扯着黄小禅的袖口:“客官落座,客官落座。”
他这才坐在椅子上,吩咐老板娘拿出他已经配好的药散,叫少女服用。
少女欣然接过纸包,用小巧的鼻子嗅了嗅:“砒霜?”
他一惊,心想这清纯可人的少女,竟然如此冰雪聪明,他的“黄氏奇石散”中,的确富含红信石,也就是砒霜,这是治顽疾的一道必不可少的石散,旨在以毒攻毒。
“有阿郎的一番好意,就是砒霜,小女也甘愿服下。”少女说完,雪颈一抑,用水把那包石粉冲了下去。
看见面对这个英俊潇洒的男医,女儿笑靥重现,明眸闪闪,老板娘知趣的走开了,说是去烧茶。
“媚娘,实言相告,你已病入膏肓,说说你的遗愿吧。”
显然,黄小禅用的是破坏性疗法。
任何人在疾病面前,不是强者,都是孩子。
见危襟正坐的神医黄小禅说得如此认真,少女武媚禁不住泪水涟涟。
她一拢青丝,从案上拿起一幅画轴,小心翼翼的展开。
画轴上,用浓墨书着一个大大的“媚”字。
字体飘逸,舞若琼枝,细细观之,偏旁和字构中,神若媚动中的女人,骨感卷袍,栩栩如生,动画般完成着不同造型,婀影绰绰,千姿百媚,时坐时立,时而托腮凝思,时而倚楣远眺……
与其说是一个字,不如说是一幅勾勒闺女拂首弄姿的美妙绝伦的水墨丹青。
字是画,画是字,黄小禅为之暗叹,不知这是出自哪家书画大师之手,竟然用一个字,将媚态百生的女人刻画得如此栩栩如生,简直是不可复得的神来之作!
少女说,她叫武华姑,但自己更名为武媚。就是因为这个“媚”字,她苦苦找了作者一年,杳无音信。
她说也是在去年的八月十五这天,茶庄里来了一个青靴紫袍的中年男子,见到她在诗赋,就欣然提笔,送给她一个大大字“媚”,也就是现在被她精裱成画轴的这个字。
没想到,她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当时一下被那个谈吐不凡的中年男人迷住了,她之所以把自己的名字华姑,改成媚娘,原来是为了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男人。那男人挥毫舞墨的潇洒,和对女人入木三分的老成,以及挥就这骨感字绘的才华,
叫她怦然心动、心生爱慕。
可那男人留给她这个“媚”字之后,就走了,青靴紫袍,走得那么潇洒,连个联系方式也没留。一年了,任凭她这个怀春少女找遍整个长安城,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于是日日饱受相思之苦的她,为情所困,久郁成疾,神色恍惚。
少女跟黄小禅诉说完了,就将这幅“媚”字画轴举过头顶,单膝跪地:“阿郎哥,长安城多少个名医都求过了,他们都说我的生命,不过今秋,小女生前唯有一桩事相求,就是期望你日后把它物归原主。”
黄小禅接过画轴,心情沉重。
没想到,一次邂逅,一个“媚”字,令人为之殉情,要了眼前这清纯少女的一生。
不过,他头脑在迅速旋转,“青靴紫袍的男子”?
上次邂逅微服私访的太宗皇上,不就是“青靴紫袍”吗?
这时,事情不妙,只见眼前的清纯少女,身子痉挛,急促的干咳两声,呕出一滩血迹,随之晕倒在地……</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