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红墙小楼外，几株夜来香开得正艳。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宿醒未梳，人比黄花瘦，神情憔悴，望着外面只剩下一角月华的天空，隔壁的欢笑声，听得清楚，她知道是她的那些姐妹们，又在诱惑着那些误入这里的男人们，嬉戏打闹，一场风花雪月，到最后只剩下累累白骨。

本以为早已经对这种事情看淡了，但无端的，在这个夜晚，她又有些不忍，但随后就是自嘲一笑，她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忽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不是预料中的软皮鞋跟，她就没有回头，只是独自凭栏，脸上的些许忧伤，全都敛去，化作让人看不出情绪的清冷。

“姐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收敛了情绪，冷冷转过头，“你来做什么？”

“姥姥叫我来替你梳头。”

小紫轻轻说着，拿起木梳，握住她及腰的青丝如瀑。

“姥姥。”

她的身子就不觉颤抖了一下，沉默下来，任凭小紫为她梳头打扮，看着镜中的自己，渐渐又有了以往的风采，但却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更加的心悸，“姥姥让你来替我梳头，难道是……”

“是啊。黑山老爷来了。”

小紫轻声在她耳边说出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姥姥要你去陪黑山老爷呢。”

她就惨然一笑，不说话了，知道最坏的情况终于到了，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但没想到心里反而变得踏实起来，“也好。至少以后不需要再害怕了。”

大不了，就是魂飞魄散，不是么？

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就缓缓镇定了下来。

小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在意，只是用心将她打扮好，为她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嫁衣，眉黛青染，朱砂点绛唇，便是让女人都为之嫉妒的倾城绝色。

小紫扶着她，走过熟悉的那条长廊，红烛倒影窗纸，点点斑驳摇曳的剪影之中，已经听不到之前的喧闹之声，只有淡淡的琴音回荡，渐渐清晰，然后就是一声声强颜欢笑的娇笑声。

她抬起头，就看到那个让人恐惧的身影坐在上首，姥姥陪在一旁，饮酒作乐，她的那些好姐妹们全都在，好一番活色生香，好一番倚红偎翠。

她就轻轻的笑，然后站在房间的门口，静静的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命运到来。

“小倩。还不过来好好伺候黑山老爷。”

姥姥笑着开口招手。

她就奇怪的冷静下来，没有之前预想的决绝，没有之前预想的凄凉，反而有种如释重负般的坦然，微微点头，缓缓走了过去。

她就这么轻轻走过，一如活着的时候，走过的那条路，无数羡艳嫉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宛如昨日，她就更加骄傲的抬起了头，即便是要再死一次，但至少这一次，她不想低着头。

黑山老妖盘坐在上首，目光漠漠，冷冷的看着这个名叫小倩的女鬼走过来，的确跟身边的这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你就是小倩。”

她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姥姥笑着道：“瞧你说的，上次你不是一眼就看中小倩了吗？跟我讨要了几次，难道都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