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寂静的夜晚中又传来自鸣钟的响声,已经是子夜一点了。石醉六听见钟声报时,不由得失笑道:“聊得兴起,竟然忘记了正题,百里,咱们还是说说陕西战事吧。”
“是。”大师兄有命,蒋百里当然遵从,当下说道:“按照本来的计划,我军消灭铜川五十师后,就应示敌以弱,迂回避战,让西北军抓不住我军的主力。韩复榘为求与我军决战,必然会佯攻西安,围城打援,我军再将计就计,突出奇兵,把西北军消灭在西安城下……”
听到这里,肖林点了点头,这个方案是曲南杰提出的,他也很了解,绿脚兵五十六师入陕就是为了配合此次作战。
蒋百里又接着说道:“但是战局发展并不顺利,由于荣臻的十七军刻意回避伤亡,久攻铜川不下,对陕西之战造成了很不利的影响。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我部五十六师和魏益三所部二十六军都被敌人发现,丧失了入陕的突然性。”
几万人马突然出现在铜川,把韩复榘吓了一跳,双方的兵力对比发生了变化,西北军不敢再去进攻西安,就势在富平至三原一线摆出了防御姿态,然后猛攻富平不止。
围城打援,也是需要实力的,否则困于坚城之下,被敌人内外夹击,反而成了自寻死路。
“耽误了这几天时间,西北军又来了一支援兵,庞炳勋的二十军赶到了潼关,加上这股敌人,陕西敌我双方的兵力已经相差无几了。”蒋百里仍在继续介绍,眉头却皱了起来,安*一方有三分之一都是李虎臣所部的陕军,战斗力低下,兵力上也不占优势,这一仗有些棘手了。
“庞炳勋?是不是外号庞瘸子?听说他的部队不怎么样呀?”肖林的印象来自于一些旧时空的影视作品(比如《血战台儿庄》),庞炳勋总是一脸猥琐的烟容,手下的部队也是贪生怕死,好像战斗力不强。
“谁说的?庞炳勋是一员悍将,带兵打仗都有一套的,可不能小瞧!”
担心肖林轻敌吃亏,石醉六的神情异常严肃,加重提醒。
(庞炳勋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很能打仗,淮海战役后长江以北都被解放军占领,只有他手下的部队还坚守新乡,给刘邓大军制造了不少麻烦。不过此人在抗战后期被日本人抓了俘虏,贪生怕死,变节投降,因此被后世文艺作品丑化,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肖林却受了误导。)
蒋百里扯过地图,指点说道:“西安城池坚固,内有重兵把守,韩复榘不敢进犯,却退而求其次,对富平发起猛攻,做的还是两手准备。第一、如果我军仓促赴援。韩复榘就在富平城下打援。第二、如果我军支援不利,他就攻克富平,在铜川和西安之间埋下一颗钉子。”
“韩复榘七八万大军猬集在富平三原一线,急切之间很难找到破绽,但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庞炳勋的援兵又即将赶到。我军也会陷入被动,所以必须将敌人逐离富平,并引诱其进攻西安。从而制造胜机。”
肖林有点迷惑,石友三的第五军守在三原,韩复榘的第六军守在富平,两军互为掎角之势,想要把他们赶走并不容易,蒋百里又有什么好办法?
蒋百里儒将风范,谈兵论战,性起时神采飞扬:“当下之计,我军应以拙破巧。趁着西北军援兵未到,以大兵团集合作战,一路向富平碾压,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让韩复榘啃不动,吃不下。只好回避退让。”
此时魏益三已经赶到,绿脚兵一共两个师,再加上荣臻的十七军,铜川一带共有六万多安*,这么多人马如果采取碾子战术。抱成一团向富平碾压过去,韩复榘的确一口吞不下去。
这种战法非常笨拙,部队没有任何机动性可言,对手只要稍作迂回就能避开锋芒,但却是救援富平的最好办法。
“韩复榘在富平站不住脚,又不甘心退回渭南,只要李虎臣稍微示弱,必然会掉头进攻西安。如此一来,西北军的战线自然拉长,弱点也会随之暴露。”蒋百里说着话,伸手在渭南重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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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孙子?谋攻》
富平城中,艰苦的守城战已经进行了三天。
因为炸死了第六军的参谋长黄震,西北军发了狠心,一定要拿下富平报仇雪恨,这一仗打得十分激烈,攻守双方都异常辛苦。
城墙下到处都是尸体和装满了泥土的沙包,放弃用云梯攻城之后,西北军又改用土攻,试图用装满泥土的沙包筑起一道迈上城墙的通道,但在绿脚兵猛烈的火力封锁下,再一次无功而返。
指挥部中,韩复榘和石友三坐在地图旁,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烟雾缭绕。
“老韩,这个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石友三话里话外都是牢骚抱怨,第五军先攻再守,在三原苦战数日却一无所获,他早就不甘心只当第六军的陪衬:“趁着安*主力行动迟缓,我军应尽快跳出富平,直接奔袭西安!李虎臣正在三原和我激战,西安城内防卫空虚呀!”
安*主力离开铜川之后,六七个师数万人马抱成一团,每天只走三十多里,小心翼翼地向富平杀来,如此笨拙的战法蛮力十足,正常人都不愿直掠其锋。
韩复榘一时也有些犹豫,五十师被歼,铜川失守,富平也就失去了战略意义,之所以围攻富平,一来是为参谋长黄震报仇,二来是想引诱安*发兵来救,趁机围城打援。
不料安*是引来了,却引来了好大一坨,根本无从下口。
于此同时,陕军李虎臣部北进三原,试图打通和铜川之间的联系,与石友三部鏖战连连。
韩复榘皱眉说道:“汉章(石友三字),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按理说现在是该进攻西安,但不拔掉富平这颗钉子,就难以阻断安*的援兵,我军有被里外夹击的危险,不好下决心呀!”
看到难以说服韩复榘,石友三只好抬出冯玉祥:“来的时候冯总司令交待的明白,一定要夺回西安,在这里多耽误一天,西安就多了一天准备的时间……”
几天来对富平连番猛攻,韩复榘没占到任何便宜,城中不知道存有多少弹药,西北军每次进攻都会在枪林弹雨前碰个头破血流。
“再说了,留着富平也没关系,庞瘸子已经出了潼关,有二十军这三万多人马,安*再滚成碾子也不怕,一锅把他们都端了!”
西安城池坚固,易守难攻,石友三和韩复榘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围城打援。
韩复榘仰脸闭眼,用手掌在额头上轻轻拍着,啪啪作响,心中犹豫不定,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安*主力越来越近,再不拿下富平只好撤围,不过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这样吧,最后再给我一天时间,我还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攻克富平。”
石友三一拍大腿,不满地说道:“还试?这两天你试了多少办法?火攻、土攻、燃烧弹,哪一个奏效了?
“我有别的办法。”韩复榘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别的办法?”石友三疑惑地问道:“什么办法?”
“地道。我要挖地道炸掉富平的城墙!”
地道是攻城战中最古老的战术之一,往往令守军防不胜防,随着炸药的普及使用,地道战的威力更大。但是地道战对工兵的技术水平要求极高,挖掘中稍有偏差就是损兵折将的下场,韩复榘手下的工兵擅长此技,以往屡建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