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你进来吧。”
得到了回复之后,景嗣才稍微有一点心安,毕竟这家伙啊,从来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家伙,稍微知道一点战国史的人,都会知道这家伙在父亲死后甚至把太刀插在了附近的头旁边,这种失态其实也就是内心强烈悲伤的一种表现方式而已,现在的表现方式不同,但不代表悲伤就会少上几份,压抑着的难过,往往最让人感到担心了。
“最近……在做些什么呐,”天守阁并没有印象当中的杂物繁多的样子,反而相当整洁,南蛮舶来的大键琴和金时计都相当有规律的布置着,一方面这是因为天守阁已经经过了一次扩建,另外一方面的话,则是因为浓姬的整理吧,这两个同样失去了父亲的公主,这些天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外面的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好了,所以过来。”
“不用担心,最近呐,咱也在读史书,这些都是前些日子问半兵卫借的,有日本的史书,也有你们明国的,像这样子能够静下心来读书的话,咱都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呢。”指了指手边的史记和古事记,织田萝莉也很清楚景嗣的来意,“我啊……其实就是想知道,以后的人,到底会怎么待父亲呢,还有那个蝮蛇啊……将来的人会怎么待他呢?”
“告诉我……历史真的是公正的么?父亲他们,真的会有公正的评价么!”
“我此刻很想回答你是,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用着尽可能平淡的语气,景嗣的手难道带上了一点力度相当强硬的把织田萝莉揽到了怀里,然后摸着这家伙的脑袋。
历史公正么?历史本身而言,当然是公正的,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书写历史的人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并不能用书页上的东西去衡量。史官有很多,历朝历代都有,但是司马迁有几个?史书有很多,有史以来都不知道有多少本,但是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又有基本?说到底的成王败寇四个字还是深深的印刻在了人们的心中。
“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那是另外一个时空的故事。”
“那是一场持续了很久很久的战争,是一个国家去抵抗外来侵略者的战争,有这样一对兄弟,他们联手抗敌,一直很努力的在和敌人作战,每一寸国土,都洒满了战死者的鲜血。因为敌人的装备强大,所以他们只能用人数和更大的伤亡去弥补,一打都是八年,最后啊,终于把敌人赶出了国土,保住了国家的存亡。”
“可是紧接着,就是兄弟越墙的悲剧了,后来,或许是因为对于这个国家的未来的不同见解吧,总之,在不同道路上的两兄弟,自相残杀着开始了四年的对抗,最后,其中一个人获得了胜利,流放了另外一个兄弟。之后,那个获得了国家的人做得很好,慢慢的让这个国家走向了富裕和强盛,重新让这个国家从一个任人欺凌的国家变成了让世界畏惧的力量。”
“可是啊……那个国家的史书上,真的是很不公平呢,明明的……当初兄弟俩都很努力不是么?为什么要忘记另外一方的功劳呢,其他的不提,参与了那场战争的,明明都是英雄啊,为什么要让英雄伤心呢。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史书呢。”
有些沉重的闭上眼睛,景嗣回想到的是那些倔强的老兵,这些耿直的人为了国家奉献了一生,但是到了最后可能除了满胸勋章之外,就没有剩下的其他东西了,甚至,有的都轮到了上街乞讨,或者拼命保护烈士陵园不让开发商铲平的地步了。
“所以……我给你的回答,是很残酷。”
“历史对于信秀大人的评价的话,或许还好,可能就是雄才大略的尾张之虎,但是如果是美浓蝮蛇道三的话,那么可能只能是奸雄,小人之类的吧。”
“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了么!父亲他啊!其实也是很努力的人啊,为了结束乱世之梦奉献出了一生,他不该得到这样的评价的!”浓姬很少失态,但是在丧父之后,她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有些不礼貌的用自己的蛇瞳——那双和道三一样的蛇瞳盯着景嗣,“他的付出……难道就没有人会记得了么?”
“我们明国是怎么记载张士诚陈友谅的,那么未来日本就是怎么记载斋藤道三的。我知道他们为了终结乱世所付出的代价,但是我并不能代表大众,”一反常态的,一连说出相当绝情的话的景嗣继续毫不犹豫的补刀,“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最好还是认清这个事实,毕竟美浓之蝮不是越后之龙,他的一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光辉,况且,我想道三大人他也不会在意别人对他的法吧——生前不会,更何况死后?”
“不过……想要自己的父亲得到公正的评价,先要让他们好的一面让世人记得,也并非没有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