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也把衣裳给换了吧?”李槐花对着镜子抹了抹头发,回头看老伴杨建设正蹲在门槛上吸烟,忙找了件刚浆洗过的白布汗衫递过去。
“去去去——”却被杨建设一下把手打开,瞪了一眼李槐花,“换什么衣裳?你当是接皇后娘娘啊?”
李槐花很是无趣,呸了杨建设一口:“你这老东西就能吧,待会儿你儿子不如意了,可是有你受的!”
“儿子,儿子,他是我儿子吗?”说道儿子杨磊,杨建设就气不打一处来,“啊,你说,他是我儿子吗?叫我说,他就是我爹!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他这是往我心口上戳刀子啊他是!我咋有脸跟妮儿交代——”
杨建设说着,嗓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吼的了。吓得李槐花又是推又是搡的,压低了嗓子道:
“你就混吧,都啥时候了,你还找事!就你心疼小可,我这当娘的就不心疼……”
“你要是心疼了你就不该答应那兔崽子进门!”侧耳听了听厨房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炒菜声,杨建设狠狠的在右腿上拍了几下:
“都是我这条瘸腿耽误了我妮儿,我要是好腿好脚的,也不会亏了我闺女……我闺女,现在,也一准儿是城里人了……”
当初,小可的成绩可是比小磊的还要好,可他们挨肩儿考大学的话,那么大一笔钱,家里怎么着也拿不起啊……
当时小可什么也没说,自己回家里收拾收拾,背着个小包袱就跟人一块儿去打工了。
这么多年,丫头没给自己花过一分钱,每月挣多挣少,全都如数拿回来,小磊和小跃上学的生活费了,地里的花用了,全都是这丫头挣的!而丫头自己,那么大个闺女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还想着等小磊毕业了找个好工作,可以好好疼小可了,这小子倒好,这才刚一毕业,就又另攀高枝了!
看到杨建设难过,李槐花心里也是堵得不得了:“你个死老头子,啰啰嗦嗦胡说什么?你赶紧擦擦泪吧,别让闺女瞧见。回头可别把我闺女也给招哭了……”
“咱闺女啥时候让人糟心过,啊——”杨建设使劲的擤了下鼻涕,声音有些嘶哑。
小可这丫头,吃多大的苦都不会在人前吱一声。刚下学那会子,自己回家总找不到她,槐花说丫头是上山打猪草了,可自己找过去一瞧,丫头是躺在草窠里哭呢……哭完又洗吧洗吧脸,打了好大一篮猪草,没事人儿一样回来了……
还有那年,小磊说急需一千块钱。自己手头没有,就托人给小可捎信,没过几天,小可就把钱送回来了。
可到家时自己才发现,丫头的两条腿肿了老粗,问了一起回来的三丫才知道,小可为了攒够钱,没白没夜的干,一天却只啃几个干馒头,连个咸菜都不舍得买……
你说这么好的丫头,自己家那小兔崽子咋就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杨磊拉着吕雪华的手,站在破旧的小院外面,神情悲喜莫辨。打小,村里就数他们家最穷。别人的爹出去打工,都是挣了一兜兜钱回来,自己的爹倒好,拖了个老残腿回来了。
每次看到父母为了自己兄妹几个的学费求爷爷告奶奶,杨磊都发誓,将来,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让村里的人都高看自己,让爹娘再不憋屈。
现在自己虽说刚刚大学毕业,可好在自己已经找好了接收单位,还有吕雪华——
“这就是,你家?”吕雪华呆呆的瞧着眼前这虽干净但怎么也掩不住破旧的小院,不自觉皱了下眉头。早想到杨磊家会很穷,怎么也没想到会穷成这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怕是也不为过。
“嗯。”杨磊点了点头,低头瞧着吕雪华的眼睛,摆出一个深情的姿势,“我的公主,欢迎来到我长大的地方。”
“你长大的地方,可真是,糟糕。”吕雪华毫不留情,又斜了杨磊一眼,“就这个脏不拉几的小院,哪里配有什么公主,村妇还差不多。”
杨磊很是尴尬,却也觉得,确是委屈了吕雪华,再怎么说,雪华的爸可也是江海市财政局的处长。
“财政局的处长?”李槐花一下睁大了眼睛,眼前直冒金星。虽然闹不清处长这个官有多大——可今天来家的那个前呼后拥的大官儿可不就是江海的?没想到现在却听说儿子老丈人也是江海市的官!
这是怎么说的,自己会有一个当大官的亲家?
哎哟,老杨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斜了一眼同样魂不守舍的杨建设,李槐花笑的真是见牙不见眼:
“相面的老早就说过,我家小磊生得好,现在看着可不是咋地!你这老东西,情等着跟儿子享福了,看你还敢说儿子——”
想到什么,又把后半句咽进了肚里。
“雪华自小在城市里长大,有些娇气,可是人真的挺好的。”杨磊斟酌了半天道,实在是知道爹娘也是很疼小可的,杨磊唯恐二老会因为小可给雪华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