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奕阳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概快凌晨了，那会儿蒋歆瑶还没睡着。

他脱了衣服就爬上了床，连澡都没洗。他身上香奈儿5号香水的味道在她闻来是那样的刺鼻。

他大概以为她睡着了，双手向她伸了过去，紧紧的圈住她的腰。

蒋歆瑶极其敏感，用力甩开他的手，怒吼，“别碰我，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难闻了。”

黑暗中，顾奕阳微微皱了皱眉，掀开被子下了床，往浴室走去。

他洗了澡回来，身上换了一种沐浴露的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可她仍觉得不舒服。

顾奕阳这回没直接上床，而是在床沿坐了下来，静静的坐着。

过了许久，才听到低沉的嗓音淡淡的说道，“听说你去了我的公司，还调查了我的去向。”

蒋歆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模仿着他的语气说道，“听说你取消了重要会议，为的只是接一个朋友，很重要的朋友吧？前女友？旧情人？”

顾奕阳摇了摇头，淡笑道，“这么关心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从英国回来，让我接个机，安排一下住处，不是你想得那么回事。你大可不必调查我，我真要有个什么想法，我会跟你坦白的，我不喜欢躲躲藏藏。”

蒋歆瑶气极了，他在暗示什么，暗示她和叶怀德躲躲藏藏。

“顾奕阳，你当我是傻子吗？接个机，安排一下住处，需要安排到深更半夜吗？据我所知，你中午就接到人了吧。怎么，藕断丝连，难舍难分到现在，你怎么不干脆陪她过夜得了，还回来干嘛？”

顾奕阳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深深叹了口气，他淡淡的说道，“蒋歆瑶，原来你也会联想呀？那你接连照顾叶怀德一周，连个电话都没有，解释的话也没有一句，这又算什么？你会想象我就不会吗？你何时考虑过我的心情？”

“你别转移话题，这事跟叶怀德没有关系。你告诉我，你那个什么妹妹是不是叫语烟？”

蒋歆瑶的话如一记炸弹，把顾奕阳炸了个粉碎，只见他瞳孔收缩，说不出的愤怒，说不出的失落。蒋歆瑶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断她的手。

“你怎么知道语烟的？谁告诉你的？”他一字一句阴森的质问，那寒意让蒋歆瑶直发抖。

“是你自己说的，你好多次喝醉了都喊着这个名字，有几次你压在我身上，喊着的也是这个名字。顾奕阳，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是不是比你的生命还重要？”

蒋歆瑶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眼泪竟然流了出来。有这么委屈吗？她质问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

顾奕阳松开她的手，淡淡的说道，“请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说完他起身离开。

走到门边时，蒋歆瑶冲着他吼了一句，“你去哪里？又去找那个语烟吗？”

顾奕阳猛地转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字一句野兽般嘶吼，“我说了不要再提起这个名字！”

她被他掐得涨红了脸，呼吸不顺畅，说不出话来。只剩眼泪一滴一滴一滴流下来。

他眉头蹙了蹙，松了手。

蒋歆瑶粗喘着，有些呼吸不过来。

“顾奕阳，你为什么不干脆掐死我，一尸两命，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的语烟在一起了。”

“蒋歆瑶，你非得这样吗？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他开始哀求，眸子里的伤痛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蒋歆瑶看着难受，疯了似的说道，“我就要提，语烟语烟语烟……唔……”

顾奕阳俯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唇，把她所有的话语吞进了嘴里。

她拼了命的挣扎，咬破他的嘴唇，捶打着他的肩膀，鲜血在两人的嘴里蔓延，他却仍没有放开她。直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直到她快窒息，他才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细细的吻印在她的额头，脸颊，脖子，胸前……

“顾奕阳，你把我当你的语烟了吗？”

她故意惹他生气，顾奕阳的吻也就顿了那么一秒，随即又密密麻麻的印了上来。

他的吻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猛烈，她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个尽光，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游走在了她的敏感处，蒋歆瑶这才恢复了理智，用力推开他，嘶吼道，“顾奕阳，你疯了，我怀孕了，你要做什么？”

“不想我再做什么就乖乖睡觉，蒋歆瑶，再提起那个名字，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被吓坏了，乖乖的躺了下来睡觉。

他也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双臂将她整个抱在怀里，而她却一点儿也不敢挣扎。

一滴滴的清泪流淌在他的胸膛上，他心疼的将她抱紧，低沉的嗓音不停的说着，“蒋歆瑶，我爱你，我爱你……”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说爱她，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多么讽刺啊。

——

蒋歆瑶第二天醒来，已经中午了，屋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一颗心仿佛跌入了无底洞。

她去了浴室，将自己收拾好，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哪怕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要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双目红肿，昨晚是有多狼狈啊。

下了楼，苏慧立刻迎了上来，挽住她的手臂，担忧的问道，“奕阳说你昨晚睡眠不好，让我们都别去吵你，脸色真的很差呀，待会儿大伯母带你去医院瞧瞧吧。”

蒋歆瑶笑着摇头，“大伯母，我没事，昨晚大概太累了，今天就不出去了，待在家里应该会好些。我饿了，现在有东西吃么？”

“当然有，没有我也得变出来呀。”苏慧夸张的说着，“今天一早，奕阳陪我去买的菜，这孩子真有心，自己工作这么忙，还不忘了照顾你，往后你和孩子一定很幸福。”

蒋歆瑶抿了抿唇，面无表情。他总喜欢把表面功夫做到极致。

“大伯母，其他人呢？怎么连爷爷也不在家？”

苏慧一边把饭菜端上桌，一边笑着道，“你爷爷去检查身体了，奕阳陪他去的。老爷子现在对自己的身体可是重视得很，没半个月就去做全身检查，看来是真的想抱曾孙了。”

顾奕阳陪爷爷检查身体去了？蒋歆瑶心里充满了问号。

忽然听到外面的汽车声，苏慧笑道，“诺，说曹操，曹操到，一定是他们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顾奕阳扶着老爷子回来了。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平静得很。

“爸，医生怎么说？”苏慧关心的问。

老爷子嘿嘿的笑道，“报告明天才出来，不过医生说我精神好得很，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清楚，没什么大碍。心情好，一切都好。”

蒋歆瑶是真的看得出来，老爷子最近心情很好，经常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是啊，能不开心么，多年的心愿就要完成了，用老爷子的话来说，看到蒋歆瑶生完孩子，他可就没什么遗憾了。

“啊，对了，囡囡，爷爷记得你今天好像也要去做产检，正好，奕阳今天没什么事，就让他陪你去吧。”

蒋歆瑶皱了皱眉，还能说什么呢。

午餐，蒋歆瑶逼着自己吃了很多，不为别人，只为肚子里的孩子，只为老爷子，她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把孩子生下来。

——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顾奕阳就开始催了，“我们走吧，约了何医生两点。”

蒋歆瑶对他翻了翻眼睛，跟着他离开。

坐在车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蒋歆瑶一上车就闭目养神，懒得和他说话。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显得异常突兀。蒋歆瑶不悦的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见顾奕阳握着手机，眉头轻蹙，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也见到了蒋歆瑶的眼神，把手机撂在了一边。可是铃声断了，很快又响了起来。

蒋歆瑶闷哼一声，骂道，“想接你就接，不接你就关机，吵死了。”

顾奕阳看了她一眼，把手机关了机。

因为这一通电话，蒋歆瑶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被打破了，怒意在心中积蓄。她阴阳怪气的说了起来，“干嘛不接？怕我偷听你和旧情人讲话，我才没那么变态，我把耳朵捂起来就是，谁稀罕呢。”

顾奕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专注得开着车。

在医院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说胎儿发育正常。蒋歆瑶跟医生说了最近的妊娠反应。

“我好像没什么食欲，吃什么吐什么，晚上睡眠也不好，睡不着。”

医生笑着说，“初为人母，心里都有些紧张，压力大。这个时候准妈妈一定要放松心情，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当然准爸爸也要辛苦些，多给妻子一些安慰和鼓励。”

“我知道。”顾奕阳说的很认真，很淡定。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蒋歆瑶又觉得有些恶心，想吐，她借口上厕所，跑到洗手间里吐了个彻底。她现在总算知道当妈妈的有多不容易了。才两个月，她已经有些虚脱了。

从洗手间出来，她看到顾奕阳站在长廊的尽头在打电话，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来回走动的步伐，很是焦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觉得有些委屈，多想转身离开。可是他已经看到了她。匆匆收了手机，朝她跑了过来。

他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担忧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又吐了？”

“我没事，我们回家吧。”她冷冷的说，很自然的挣脱出他的怀抱，径直走在前面。

顾奕阳看到她有些冰冷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他们依旧没有任何交流。她一上车就闭着眼睛睡觉，天知道她有没有睡着。

车子在蒋家别墅门口停好，苏慧和老爷子就跑出来了，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产检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胎儿发育正常。”蒋歆瑶如是回答。

老爷子高兴的笑着，问道，“我听说现在的小孩在肚子里就能拍出照片来，咱家宝宝能不能也拍几张，让我先瞧瞧。”

蒋歆瑶觉得好笑，老爷子太可爱了。

“爷爷，现在还拍不出来，等宝宝大些，拍出来给您看。”

老爷子喜滋滋的点着头，一脸期待的模样。

“丫头，脸色好像还是不太好呀，要不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大伯母上去喊你。”

蒋歆瑶点点头。

顾奕阳陪她一起上了楼，她在床上躺下，他在床沿上静静的坐着。

她其实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她听到他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他犹豫了很久，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她看到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走来走去。

他在外面讲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声音很小，她一句也听不到。只依稀看到他的眉头一会儿蹙着，一会儿舒展开。

顾奕阳打完电话回来时，看到蒋歆瑶神情呆滞的坐在床上。

他走过去轻轻揽住了她的肩，柔声道，“怎么不睡了？刚才睡着了么？”

“你希望我是睡着的吧，可惜我没有。我看到你匆忙的走到阳台接电话，我看到你不安的在阳台走来走去。顾奕阳，我们之间何必隐瞒呢，你若真不放心她，你就大方的去吧，用不着顾忌我的心情。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孩子，才不愿跟我离婚，其实没必要。孩子生下来我可以独自抚养，我们家也不是什么穷人家，养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顾奕阳的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他不悦的说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胡思乱想？你敢说你刚才不是在和你的语烟打电话？”

再次从她嘴里听到语烟二字，他已经不再那么激动，只是淡淡的解释，“没有语烟，不是她。”

“呵，原来顾先生的旧情人还不止一个呢。”蒋歆瑶嘲讽道，“真是难为你了，娶了我，就连跟旧情人约会都得小心翼翼的，这样偷偷摸摸打电话的滋味不好受吧。顾奕阳，何必呢，离了我，你还怕没人肯给你生孩子吗？我想外面愿意给你生孩子的一大把吧。”

顾奕阳也有些火了，这女人总是把离婚挂在嘴边，她以为他们两个离婚那么简单。

“蒋歆瑶，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俩离婚是不可能的。别说我不同意了，你爷爷，我爷爷，我们两家人都不会同意。你可以不顾两个老人的感受，我做不到。我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真看不出来顾先生还是个孝顺的孙子。”蒋歆瑶阴阳怪气的说道，“不过你也总算说了句真话，不愿离婚是为了你爷爷，以后就不要像昨晚那样，假惺惺的说什么爱不爱的了，我听着觉得恶心。”

——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们之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就连她的家人个个都发现了。

除夕之夜，顾家派了车过来接他们回家吃年夜饭。蒋歆瑶死活不肯去。

蒋老爷子也舍不得孙女，可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留在娘家吃年夜饭算什么事儿。于是连老爷子都开口劝说了，“囡囡，爷爷知道你孝顺，想留在家里陪我，可你毕竟是顾家的媳妇，今晚必须回去。”

“我不回去。”蒋歆瑶把头瞥向一边，誓死不屈。

大伙儿都急了，就连蒋安国都劝了，“丫头，不可以不懂事，今晚回去吃个团圆饭，明儿一早就回来。”

“我说我不去。”蒋歆瑶闷哼。

蒋歆瑶真犟起来，大伙儿都没整。这时外面又有车声响起，是蒋安强带着蒋歆彤回来了。

“哟，歆瑶怎么还在这里，这会儿不应该回顾家吃年夜饭么？”蒋安强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你女儿突然犟起来了，不肯去婆家，车子都在外面等了，顾老爷子知道了定要生气了。结婚这么多年，都很听话，今儿怎么闹起来了。”苏慧叹着气道。

蒋安强呵呵笑出声，走过去揽住了女儿的肩膀，宠溺的说道，“这样，就回去吃个饭，一吃完饭，老爸就开车把你接回家。”

“我说我不去，你们谁都别劝了。”蒋歆瑶闷哼着，径直上了楼。

顾奕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已经铁青了。

大伙儿都把目标转向顾奕阳，苏慧试探的问，“奕阳，你是不是跟歆瑶吵架了？这丫头怎么突然闹起情绪来了？要不，你上去劝劝他，让你爷爷等久了，老人家会生气的。”

顾奕阳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蒋歆瑶躺在床上，被子盖住了整张脸。

“蒋歆瑶，你在闹什么？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闹什么了？我没闹，你也不想带我回去吧，带你的语烟回去吧，我不稀罕。”蒋歆瑶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