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摇荡。
行船,多艰。
黑暗。
身上的麻药功效渐渐退去,伤口上一阵阵火辣辣的剧痛传来,让我整个人如同烈火上炙烤的肉串一般,恨不得把自己翻一翻,烤得透熟一点。
只能是痛苦地呻吟,将嘴边的被子都咬得湿透……
身体的痛,尚且可以忍受,心里的痛,却无以复加,难以磨灭。
从相识到最后的分散,都让我心里透着隐隐的痛。在这个黑暗又煎熬的夜里,我蓦然间回想起与小狼在一起的场景。
比如她总是莫名依恋地抓着我的手,依偎在我身侧的模样,比如我帮她洗澡的时候,她那孱弱又瑟缩的娇小身躯,比如那天夜里,她缩身伏在我的臂弯沉睡的模样,比如她为了护卫我,勇敢向坏人扑出去的场景,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
泪水,不知道是何时从眼角滑落的,我知道那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因为心里的感伤。
从始至终,我甚至都没有和她真正地说过什么话。
“小河哥哥——”
“小河哥哥——”
一个痴弱的女孩声音总是在耳边回荡,愈发让我感到心碎。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猛然间发自内心地感到自己的无力和懦弱,我也终于明白,如果我真的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那么我再这么混吃等死过日子,那么我的未来将会是一个注定的悲剧。
越是在困难的环境下,越是要奋起反抗。
可是,我有什么力量去反抗呢?
我陷入了迷惑之中。现在看来,方大同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他有地位,有人力,也有钱,所以,如果我想要救出小狼,就只能选择和他合作。虽然我心里有些不愿意。可是,毕竟,在林间的时候,他也大约透露过一丝善意。
按照他当时的说法,他似乎早就调查清楚了我的身世,所以,他之所以把我招进这个队伍中,似乎就是为了让我见证他收集师门至宝的时刻。我并不能确信他真的准备在集齐四样宝物之后,会把这些宝物都交给我,让我来掌管整个师门。我更多的猜想是,他想要像山本青冈那样,待到宝贝都到手之后,就逼迫我承认他们的掌门地位,甚至是责令我们程氏一族从主导变成旁支,那样一来,阴阳师门就名正言顺地归于他们的名下,连程家的人,也都要受他们驱使了。
人心难测,人心险恶。
以我这种涉世未深的情形来看,有些人根本就无法真正地信任,特别是那些已经骗过你一次的人,你根本就无法确保他不会再骗你第二次。
紧咬着被子的边角,满头大汗,躺在床上,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去回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争取再从里面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我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我也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肆意夺走我心爱的人来要挟我,来坑害我!
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真的心动过。冷瞳有可能是我的初恋,可惜那只是一种黯然,我最终才发现,命运将我送到这个荒岛上,并不是让我去追求冷瞳,而是营救小狼,她才是真正需要我,真正属于我的女人!
水天需,一切都是从那天晚上所算的那一卦开始的。水天需里面明确说过了,我的命运将会从此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只可惜,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改变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明白了,可惜却有点晚了,但是也不算太晚,至少我还没有死。
命运似乎已经注定我会卷入这样的一场师门争斗之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他们都在肆无忌惮地抢夺宝贝,都在争权夺势,都在想着成为阴阳师一脉传承的正统所在。那么,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什么我就不能让他们明白,他们最终不过是一些旁门左道,不过是一些歪门邪道,真正的阴阳师,那种流传了数千年,深埋在骨子里的基因,只有我们程家才有,只有我们程氏一族,才是真正的正统。不管我们现在如何没落,也不管我们的传承如何肤浅和薄弱,整个阴阳师门都是我们创立的,就算它要终止,也只有我们程氏一族才有这个权力,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无权插手和过问。因为,阴阳师门并不是国家政权,并不是什么公有财富,它就是一门古老的技艺,就算是申请专利,那也是我们程家人才有资格,它是私有的,它是隐秘的,同时它也是神圣的,不容侵犯!
摆正位置,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程小河,你要发奋崛起,现在是真正到了亡族灭种的时刻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心里一阵高歌,面上泪水迷蒙,心情如同波涛一般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