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构已经知道京中第三次起火的消息,等从使者口中得知,纵火烧的是艮岳时,他嘴巴张得老大,半晌合不拢嘴。
他也以为,这把火是周铨所放。
但是,生性谨慎,还是让他问了一句:“可擒到了纵火之人?”
“没有擒到,如今闭城大索,不得圣旨不能出城,想来那纵火之人是跑不掉的!”来使低声道。
“朝廷以为是周铨所为,已经遣兵马前去捉拿周铨部属,并且查抄东海商会?”赵构又问道。
“是。”
赵构神情甚是复杂,万般心绪,最终化成一声长叹。
这番变化,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无可奈何之际,也只能按照圣旨所召,先回京师再说。
回到皇宫之中,太子赵桓、郓王赵楷等都随侍在赵佶身边,赵构上前行礼,俩位帝姬则是花容失色,见着赵佶甚至抽涕哭了起来。
赵佶此时怒火未歇,沉声道:“告诉蔡京,令他在家闭门待罪,不要来见朕,着令兵部,自各地调集兵马,户部筹措粮草,朕,朕不诛周铨,此恨难消!”
“父皇说的是,周铨此贼,若不诛之,只怕明日就要炮轰京师了!”眼圈红红的赵楷附声应和。
他昨日从大名府逃了回来,原因是听说辽兵游骑已经绕过坚城,深入到宋国境内数百里,距离大名府不足百里。虽然还只是听说的谣言,却足以吓得他心惊胆战,好在此时赵佶令他回京述职的命令传到,他立刻飞也似地回到京中。
却不曾想,才入京中,便遇到这等事情,皇帝所爱的艮岳,都为人纵火,虽然救火及时,可是艮岳也被烧掉了近五分之一,修葺起来,恐怕要数百万贯钱的支出!
更重要的是,艮岳着火,特别是在这个时间段着火,对于原本就声望大减的大宋皇室来说,更是一次冲击,特别是赵佶,他又是个爱面子之人,这等情形之下,怒得举当失措,甚至将蔡京都赶回家中待罪了。
赵构听得这里,心中一凉,他斜睨视了自己的兄长赵楷一眼,原本此时,赵楷应当是最能够劝说赵佶之人,可赵楷的怒意,分明比赵佶还大。
显然,他是深恨周铨,以为若没有周铨,此次北伐必定能成功在,则他就能成为新的皇储。
赵构又看了一眼太子赵桓,身为获利之人,此时他应当出面,为周铨缓上一缓。不需要他为周铨辩护,只要缓上一缓,拖延点时间。
可是赵桓却一如既往,只是沉默。
赵桓自有打算,在北伐失利之后,换储的危机暂时解除,他便开始反悔,不愿意再与周铨有联系,更不愿意履行对周铨的承诺。
而且在他心底深处,也如同赵佶、赵楷一般,认为周铨是大宋的威胁。
哪怕此前有李邦彦为他出谋划策,他都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周铨了。他本性便是如此凉薄,因此在这个时候,更不会出现为周铨说话。
赵构犹豫了一下,太子、郓王都不开口,自己开口为周铨说话,而且是当着这许多人,合适么?
他与周铨有暗中联络,可今日艮岳之事……
“爹爹,艮岳之事,必非周铨所为也!”赵构还在犹豫,却听到有人开口说话了。
他讶然望去,不仅是他,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讶然望去。
开口的竟然是随赵构回来的茂福帝姬赵福金!
若是别人开口,众人在佩服其勇气时,却不会觉得意外,毕竟宫中总有人与外臣结交。可开口的是赵福金,却让人都呆住,就是赵佶自己,第一反应也不是发怒,而是奇怪。
“茂德何出此言?”他问道。
“艮岳是爹爹与周铨一齐建的,是爹爹的心血,也是周铨的心血,他便是要纵火,可以烧皇城,烧延福宫,不会烧艮岳,他舍不得!”
还在哭泣,眼中挂着泪,赵福金仍把自己心里想的理由说了出来。
这个理由让众人哑然,但足以让赵佶清醒。
周铨为什么要烧艮岳,是要向他示威么,可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烧童贯家,烧天水商会,已经足够示威了,完全没有必要再烧艮岳。而且,正如茂德帝姬所言,艮岳的设计、建造,周铨也花费了不少心血,这里面的不少陈设,都是他想方设法弄来的,比如说,在此次火灾中损失比较重的“镜园”与“时园”两座院子,里面各式镜子和座钟,都是周铨所献,周铨甚至还曾经建议,开放镜园与时园,如大宋其余皇家园林一般,供游客们参观游览,使天子之物,不再只奉一人所喜,而是天下同乐。
“传……李纲来见朕!”赵佶沉吟了会儿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