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和誉自继位以来,一面与权臣周旋,一面费尽心力想要振作,有明主之称,但是积重难返,无论他怎么做,都觉力不从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他想要问周铨,可有方法帮他。
周铨笑而不语。
段和誉笃信释教,自然明白法不轻传的道理。他默然无言,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当夜宿于馆驿之中时,段和誉披衣望天,只见星辰点点,光辉灿烂,但自己面前,却是一片愁云。
他沉吟许久,身边的随臣李紫琮低声问道:“陛下何事忧愁?”
“卿知我来中原之意,只是如今大宋忙于边事,无暇顾及大理,我欲求助于周制置,奈何他不肯开口建言……”
李紫琮面有愧色:“是臣等无能,方须陛下问计于外人。”
“非是汝等无能,实是国事如此,积重难返,唉!”
李紫琮垂头想了会儿,白天时他离得远,因此没有听到段和誉想要将女儿许与周铨之事,此时他心中的想法,竟然也是请公主下嫁,换取周铨的支持。
只不过他身为大臣,不好直说,因此拐弯抹角地道:“陛下,大宋天子且不说他,大臣之中,我看蔡相足智多谋,古之智相亦难企及,他这数年间,又是摊丁入亩,又是钱币革新,陛下何不现在遣一使者去问他?”
“蔡元长天下智者,但见识仍在朝堂之中,未能跳出巢穴别出心裁。他的摊丁入亩、钱币革新,全是周铨为他献策。倒是周铨,我观此人,举措不可以常理推断,智慧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大理如今之弊,唯有跳出旧的杠架,另辟蹊径才可以解决。宋廷虽是人才济济,也唯有周铨,可供我求教!”
李紫琮大吃一惊,不想自家国王,竟然如此推崇周铨。
他低头又想了想,再次开口道:“陛下如此看重周铨,可仿效先主刘备三顾孔明之故事,反复求之,其人念陛下心诚,或有言语相助!”
这与段和誉心中所思不谋而合,他点头道:“卿说的是,孤这国王,若得不到破解之策,也就要当到头了!”
心意已定,顾不得天色已晚,段和誉拥衣来到周铨所宿院子里,轻扣院门。早有侍卫喝问,他低声道:“请上禀周制置,小王段和誉求见。”
他深夜来访,所行者是当初宋太祖雪夜访赵普的故伎,只不过可惜天未落雪,不能显出他的诚意。
片刻之后,院门里却传来侍卫声音:“天色已晚,制置已眠,请大王明早再说话。”
段和誉嗟咨了一声,当真没有纠缠,自回去睡去了。不过他对李紫琮有吩咐,次日大早,东方还只是鱼肚泛白,他便起床,侍立在周铨的门前。
周铨推开门,便看到这位中年大叔的笑脸,不由吓了一大跳:“段王爷可是有事?”
“无事,无事,只是想跟在周制置身边聆听教诲。”段和誉道。
周铨不傻,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段和誉做出这模样,分明是要向他问计。大理如今的局面,除非他亲自去,否则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而且对周铨来说,大理是必得之地,唯有得了此处,才可以进一步经略西南,将蒲甘也纳入华夏治下,取得进入印度洋的出海口。
此时还忙不到这里来,那至少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了。
“我每日晨起,都要小跑一段时间。”周铨对段和誉道,然后不再管他,自己绕着驿馆开始晨跑。
段和誉面色有些僵,不过想到自己国内情形,他便也跟在周铨身后开始跑步。这一跑,周铨确认,这位“段誉”的历史原型,确实是不会什么轻功。虽然他身体也算不错,可是跑了十余圈后,段和誉就跑不动了,周铨跑了二十圈回来,只看到他倚在门口喘气。
“周……周制置……”
段和誉见他终于跑了回来,一边喘气一边上前见礼,却见周铨笑道:“且等在下沐浴。”
洗完澡回来时,段和誉自己不好意思了,他也是大汗淋漓,因此只能也去洗澡。泡在澡桶之中,段和誉心中有些沮丧,很明显,周铨不愿意为他献计,他不知自己这样纠缠,究竟有没有结果。
“不管许多,大不了就不要脸面了!”他心中拿定主意,飞快地洗好澡,连头发都没有干,又去寻周铨去了。
此后一路上,无论周铨做什么,段和誉总是跟着,每每周铨问起,就道自己心中敬服,愿以师事之,在旁聆听教诲。他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叔,称呼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为师,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铨也不好驱赶,于是只能听他任他。
但是,只要段和誉一提正事,周铨必定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为他出一计。
他越是如此,段和誉就越觉得他成生在胸,更想要从他口中得出如何壮大大理的计策。
这一纠缠,便从汴京纠缠到了徐州。
眼见海州在望,到了那时,双方就要分手,段和誉心中焦急,又召李紫琮等问策,众人一起商议,倒真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