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宋江这话,吴加亮心里顿时发冷。
宋江如此说,分明在逼他,要他建议,为了更多兄弟的前途,就只能让石秀兄弟牺牲,借他的脑袋,换取别的兄弟,最主要是宋江本人的飞黄腾达。
这可不是别人,而是石秀!
若说梁山寨中对宋江第一忠心者,非石秀莫属,此人对宋江可谓言听计从盲目信任,宋江许多自己不好做的事情,得罪兄弟的勾当,败坏名声的选择,都会指使他去做。故此石秀在梁山诸兄弟中,颇受孤立,也正是这种孤立,让石秀更觉得宋江对他好。
但现在,宋江只为了换身官袍穿穿,就可以将这最忠心的小弟牺牲掉。
将来,宋江会不会为了那身官袍长一长,将他吴加亮也牺牲掉?
“哥哥,此事须从长计议,石秀兄弟一惯最听哥哥的,哥哥若去劝劝,让他向周制置负荆请罪,事情或有转圜的余地。”吴加亮心里发冷,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而是献出一计。
这是个白痴计划,周铨点名要石秀的脑袋,可不仅仅是他厌恶石秀那没有遮拦的嘴巴,更是让宋江交一份投名状。若是宋江连自己最亲信的兄弟都害死,那他在梁山寨诸头领心目中的地位就会大大下降,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他就更须尽心尽力,专心奉承周铨。
所以说,只要宋江想被招安,就必须杀石秀!
至于不想被招安……寨中刚刚发生的秘密事件,转眼就可以变成文字报告呈在周铨面前。宋江若是不想被招安,那么有的是想招安的人,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当成投名状。
本来宋江是想将害死石秀的名头,转移到吴加亮身上,可吴加亮不上这个当,让宋江心中也是恼火。
“军师,吴学究,你我之间就不必把话说得云遮雾绕了。此事我若去做,那凭什么要带着你?”
见宋江气急败坏地说出这番话,吴加亮心里暗暗鄙视的同时,也觉得麻烦,这位寨主耍起了无赖,他虽然颇有智计,却也无可奈何。
“别忘了,当初出主意对付周制置的,就是军师你,周制置现在没想起来,安知来日,他不会想到这事?”宋江又道。
这一下吴加亮彻底头痛,现在他们只有招安一条生命,而且只能接受周铨的招安,那当初他献计算计周铨,便会成为他今后永远的污点。
如此大的污点,不用大功劳来洗刷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周铨会想起来,就算周铨本人想不到,也有的是要拍马屁的、要腾位子的人,会提醒周铨想到。
“哥哥莫慌,其实有一策可用……石秀兄弟好酒,哥哥不妨设宴单独款待石秀兄弟,晓以利害,诉之以情,感之以义,他一惯是好义气的,没准被哥哥一番话说服,为了诸位兄弟的性命,他甘愿就死,献首制置帐前呢?”
这还是不肯背上建议杀石秀的名头。
宋江面皮抖了抖,正待发怒,但旋即明白了吴加亮话里的用意。
此事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变成一件好事,至少让他面上过得去,不至于在众兄弟心中完全失去了形象。
他心中想着事情,一路无话,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山寨之中。
此时山寨内,各位头领齐聚聚义厅,包括石秀在内,都呆于此地。自然,宋江不在,石秀再怎么叫嚷,都没有几人理睬他,故此一见宋江回来,石秀立刻冲上前,一把抱住他,泪眼汪汪地道:“哥哥,你千金之躯,怎能以身试险,若是兄弟我在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出去!”
宋江伸手揽住他,揉了揉他的脑袋。宋江个矮,石秀则是大个,为了方便宋江摸头,石秀还要半弯着膝盖。见此情形,宋江只觉得鼻中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可是真正的眼泪,不是挤出来的。
“诸位兄弟,我收到周制置的信,要我出去一晤,我想着咱们打家劫舍,自己快活一世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咱们的家人呢,子孙呢,总得给兄弟们寻条出路,最好还能奔个前程,故此,我与吴军师甘冒奇险,也要去见周制置。”
“哥哥一片赤诚,兄弟们都极是感佩!”
“对对,哥哥就是哥哥,不愧为及时雨!”
一片赞誉声中,唯有石秀还有些不服气:“便是为了什么理由,都不该令哥哥置身险境,你们这些家伙,都不如我爱哥哥,只想着自己的性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