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看了看她的脚,蹲下手去按了按她脚肿之处,听得阿莲“啊”的一声叫,抬头望她一眼:“痛么?”
阿莲双颊流丹,目光若水,轻轻点头,微不可闻地道:“疼。”
“疼就好,未必是骨折,可能只是扭着了筋……嗯,姑娘,得罪了啊。”
总不能将这女郎一个人扔在外头,韩世忠一蹲身,直接将阿莲负起。阿莲本能地挣了挣,但挣不脱,也只能放弃了。
背上背着一人,胳膊还夹着一人,韩世忠走起路来,仍然飞快,连大气都不喘。阿莲听着他沉稳的呼吸,感觉到他胳膊上的力量,脸上烫得和火一般。
韩世忠带着人回到庄子里,此时庄子又再度安静下来,摩尼教徒逃的逃、死的死,还有二十余人被擒住。周铨正在那边审着一个摩尼教徒,见韩世忠带着两人过来,笑着道:“不愧是泼韩五,擒着重要人物了?”
“应当是重要人物,这位小娘子也被带来了。”韩世忠将阿莲放下,又将陈箍桶往地上一扔。
周铨瞄了一眼阿怜,只觉得眼熟,想了一会儿,还是身边的武阳知道他的毛病,低声提醒了一句,他才记起:“原来是你,阿怜姑娘,不曾想离别数载,竟然又相遇了!”
阿莲忍着脚上的疼痛,向他福了一福:“奴本姓许名莲,莲花的莲……奴有罪,但这几年与师师小娘子结交,虽是奉命而为,却是真心喜欢她,故此奴不曾害过小娘子!”
她以前不了解周铨,可这几年和师师交往甚繁,从师师口中,她知道家人是周铨的逆鳞,如果不把此事说开来,少不得要吃大苦头。
周铨没想到她会如此识相,微微愣了愣,然后点头。
师师的朋友不多,这位阿莲姑娘算是其中之一了,而且这几年,周铨不在京师,也多亏了她排遣师师的寂寞。
看在师师的面子上,确实不好难为她。
“此人是谁?”周铨指了陈箍桶一下。
庄子里别的摩尼教徒,只知道陈箍桶身份非同一般,却不知道他就是摩尼教的军师。许莲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也不隐瞒,向周铨禀报道:“此人乃圣教圣公座下军师,上回少圣公在衙内手中吃了亏之后,便由此人主持圣教北方事宜。”
“阿莲,闭嘴!”陈箍桶怒道。
“军师,方才你若对我说,圣教养我二十年,到得我为圣教献出性命之时,我二话不说,自己了断自己……但你不该骗我!”许莲轻声道:“你骗我之时,便是我与圣教再无恩情之日!”
“你就不怕你的父母家人么?”陈箍桶还威胁道。
“若我父母家人还在,为何这十余年来,他们连见都不来见我一面?”阿莲凄声道:“休要再欺瞒了,我父母家人,只怕早就没了。”
陈箍桶见哄不住她,只能恨恨看着周铨:“不曾想你这厮如此狡猾……究竟是哪里漏了马脚,还请周衙内指点!”
周铨看了看韩世忠,微笑起来:“你这局布得不错,阿莲姑娘做得也很仔细,我是没有瞧出什么名堂来,但是我身边这泼韩五却是粗中有细,他禀告我,说阿莲姑娘似乎并不是真怕高衙内……”
破绽确实是韩世忠看出来的。
那日在大相国寺,阿莲离开时看了韩世忠一眼,韩世忠发觉,她虽然紧张,却没有真正的恐惧,那么急着跑掉,不象是怕被高衙内擒住,倒象是怕被什么人认出来。
韩世忠好赌撒泼,心却极细,待发现与阿莲在一起的年纪小的姑娘,就是周铨的妹子时,他心中便生出疑窦:师师年纪小,当时没有提周铨情有可缘,这位阿莲姑娘却是个大气的,为何不对高衙内说,她身边就是周铨的妹妹?
想来只要提一句,高衙内哪里还敢动她,只怕会巴巴地上来溜须拍马,最大的可能,是将她与师师一起送回周家。
那时,韩世忠便怀疑,这位阿莲姑娘,似乎不大敢与周铨照面。
后来周铨派人去寻阿莲,发现阿莲已经离开京师,恰好当时韩世忠在旁,便提出了自己的怀疑。周铨顿时惊觉,阿莲与师师结交这么久,自己虽然未曾见过,但面对高衙内这样的纨绔,她理当提起自己的名字!
再派人去细查,便发觉阿莲宅中不对,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这庄子来。虽然摩尼教做得很干净,但正是因为做得干净,所以才可疑:这庄子里所有人,都是后来迁入的,竟然在附近连一家亲戚都没有,也很少与邻近村子往来!
听得自己的布局,竟然是被这个穷这汉看出了破绽,陈箍桶长叹了口气:“此时运不济也,竟然遇到此人!”
“行了,今夜暂在此地宿上一晚,明日早报官,回去之后,让狗儿叔叔来折腾他,不信弄不出口供来。”周铨见局面已经得到控制,向众人下令道,然后又看向韩世忠和宋行风:“此地没准还藏有贼人,二位,今夜可愿为我守门?”
这是将性命安危托以二人之意,韩世忠与宋行风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喜意。
他们可不再是刚投靠周铨时,对周铨在辽东的大战一无所知,现在他们已经晓得,周铨手中有一支人数不少的护卫,而且还带着这支护卫去辽国抢了位公主来!
这也意味着,在周铨身边,他们有的是用武之地,不必担心一身本领就此荒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