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那边只需要为各衙门备好相应席位,至于各衙门谁出席谁不出席,则由各部堂官选定,有大臣身体不适不能参加,会由下面的人补上,总不能让皇宫赐宴中空着席位。
翰林院这边不用商议,历次皇宫赐宴给翰林院的席位通常最为充足,虽然居于末席,但能进皇宫与皇帝一同饮宴就已是莫大荣耀,至于坐在哪儿就无所谓了,在显眼的位置反倒不能痛快品尝宫中美食,在角落里就不同了,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更为逍遥自在。
至于翰林院为第二天皇宫赐宴所准备的,仅仅是写一篇贺词,所贺之事当然是太子病愈。但不能说得太直白,总要夸赞一下太子,说他多么英明神武,将来是多么合适的明君人选,还要歌颂一番帝王治国的造诣,把太子病愈这件事归于皇帝勤政感动上苍……
反正捡着好听的话说,就算是一位开明的君主,也希望得到别人肯定,只要马屁话别全是空洞的套话便可。
这篇贺词轮不到沈溪执笔,实际上连朱希周这样相对的老资历也要靠边站。
执笔之人最少也是翰林侍讲学士级别的,按朱希周的意思,应该由王鏊和焦芳来写,不过跟票拟差不多,先写几篇草稿,然后进献给这几位,让他们根据草稿进行润色,最后写成的贺词成文,也归功于王鏊和焦芳。
至于谁来拟草稿,众翰林也是抢着来,没沈溪什么事,他乐得清闲。
……
……
当晚沈溪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子病愈的消息告诉谢韵儿。
毕竟谢韵儿这些日子总问沈溪关于太子的病情,而他总是回答不出来,现在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太子被我治好了。
“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沈溪坐下来,故意卖关子,笑盈盈对正在做绣活的谢韵儿道。
谢韵儿属于闲不住的那种人,她从十四五岁开始执掌家业,家里上下大小事情都要她来负责,外面还要赚钱养家,突然来到京城,她反倒成为闺房中的女子,不得丈夫允许不能出家门。
可谢韵儿还是主动找事情来做,于是便让宁儿出去买了针线和绣缎回来,自己做绣活,倒也不是为了拿出去卖,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充实一些。
“相公不想说就算了。”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道,“先说好消息吧。”
沈溪道:“好消息是,太子的病情终于痊愈,明日皇宫为此赐宴,我们翰林院中人都会出席……明晚我可能会晚些才能归来。记得给我留门啊!”
谢韵儿其实大概也料想到了。
太子本已病入膏肓,这些日子沈溪说太子那边病情在逐步好转,料想这会儿差不多也该痊愈了。她微笑着点点头:“那坏消息呢?”
沈溪摊摊手:“谢阁老今日找我,说是陛下问这狗皮膏药的来历,我说那药方是你们谢家祖传的。”
谢韵儿本来神色还算正常,听到这话突然站了起来,连针尖扎到手都浑然未觉:“你……你说什么?”
沈溪道:“你别着急,其实我就是没法解释这方子的来历,并非诚心拿你们谢家当挡箭牌,陛下还说会赏赐,我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从六品的官员,已经非常打眼了,靠进献药方升官总非良途。”
“你想啊,我一介文臣,总不能说我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吧?万一皇帝觉得我能治疑难杂症,干脆人尽其才调我去太医院,那我的仕途岂不是到此就终结了?互相理解一下嘛……”
谢韵儿眼睛里噙着泪水,不是单纯因为生气,又或者是因为感动。沈溪为太子治病这么大的功劳,被沈溪“告罪”一样告诉她,这功劳我当成罪过,太过棘手,让给你们谢家就是。能为太子治病,还治好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这对医药世家来说,是多么大的扬名机会,可这位沈状元,为何对这好名声如此看淡?
倒好似功劳归了他,反倒是污了他的名声一般!
“当太医不好吗?”谢韵儿神色很复杂地问了一句。
沈溪苦笑道:“也不是不好,可我的志向是非济一人而是济万民,就算在太医院做到头当了院使,才不过正五品,还没实权,谁去谁傻……”
谢韵儿简直哭笑不得,别说正五品的太医院院使,就连正六品的太医院院判,走出来那也是为世人所崇敬,那可代表的是大明朝医术最高明之人,谢韵儿做梦都想跟院使和院判探讨一下医术。
可在沈溪口中,那却成了不入流之人。
谢韵儿很倔强,没感谢沈溪什么,反倒骂一句:“别看不起太医院的人,你自己才是个六品的翰林修撰呢!”
骂是骂了,可转身的时候,却又偷偷轻拭一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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