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闺女,懂事儿!”曹氏开心道:“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说着一把拉过王绣儿道:“来,闺女,娘给戴上。”便将一根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
“什么叫一代更比一代强?”潘氏怒道:“还有,我才是她娘!”
“以后,我也是。”把那金钗一插上,曹氏大大松了口气,笑眯眯道:“好了,好了,亲家母,别那么激动,让孩子看笑话……”
无论潘氏愿不愿意,五郎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痛痛快快吃了王家一顿订婚饭,两公母便带着五郎凯旋归家了。
回到家里,宾客还都在,坐下接着喝。席间,又知道四郎和宋端平,也被捉了,后者的婚事,宋辅已经去处理。前者还需要他们两公母出面,但今天已经太晚了,于是让人带话给四郎,让他在那户人家,只管好吃好喝,等着明天去领他。
天色渐黑,天音水榭中,水面上倒影着灯火阑珊。
杜清霜今日难得没有演出,而是闭门休息。今日她没有抚琴,没有谱曲,却在绣房中摆了一桌精致的菜肴,碗筷餐具有两副。桌边还摆着个铜暖炉,上面烫着酒。
杜大家穿一身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白色梅花蝉翼纱,内里是粉白色的抹胸,显得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有绝代之风华。她今天精心妆扮过。不仅用了胭脂、染了腮红,身上还熏了香。那是一种极淡雅的清香,却能让人终生不忘。平日里,为了避免狂蜂浪蝶的骚扰,她是万万不会用的。
其实今天,也没有人要求她扮靓,但杜大家还是这样做了。她没有坐在桌边,而是倚窗而坐,看窗外月光如水,水如月光,映出她藏在心中的回忆。
微风吹皱池水。光影潋滟。仿佛幻化成一张可恶的笑脸,更教她一颗芳心不知系于何处,只落个六神无主,百味杂陈。不知不觉便掉下泪来,杜清霜便轻声和着泪唱道:
“坠髻慵梳。愁娥懒画,心绪是事阑珊。觉新来憔悴,金缕衣宽。认得这疏狂意下,向人诮譬如闲。把芳容整顿,恁地轻孤,争忍心安。
依前过了旧约,甚当初赚我,偷剪云鬟。几时得归来,香阁深关。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
唱到最后,她不禁脸红而笑,心中的愁绪都好像随之减轻不少。
这是她老师柳三变的《锦堂春》,杜清霜从来唱不好。她的唱功自然没问题,只是一来无法把握那种闺中怨情。二是学不来那股子泼辣、傲气、不拘礼法的市井女性口吻。
但是今天,她却唱出了感觉。那词中女子的怨,女子的痴,还有女子的泼辣敢为,都让平素里冷若冰霜的杜大家,产生了深深的代入感。
正当她在那儿,暗恨‘依前过了旧约,甚当初赚我,偷剪云鬟’的负心人时,外面侍女轻声禀报道:“姑娘,陈三公子来了。”
这世上陈公子有很多,陈三公子也不少,但是能让侍女们此时通禀的,只有那一个。
‘最终还是来了……’杜清霜登时心跳加快,许久才平复下来道:“请他进来吧……”
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忘了第一要‘香阁深关’,不让他进绣房呢?但改口已经来不及,只能再想,如果他进房了怎么办?
词里唱的是‘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简单说,就是不让他钻被窝,以此逼使对方反省和屈服,‘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
方才还很有代入感的杜大家,遇到那位真来了,才发现这实在太意淫了,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当陈恪步入她的香闺,杜清霜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再没有一丝慌乱。
他望着眼前的佳人,只见杜清霜身上,依然透着清冷的气质,冷冽,恬淡,于事仿佛不起半点尘心,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冷极了。
或许是男人天性,就是这种气质,深深吸引住了陈恪,他忘记了心中所有事,半点不肯挪开目光。
最终,杜清霜在他侵略性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声道:“公子久违了。”
“嗯,好久不见。”陈恪笑吟吟的望着她道:“清霜,你最近还好么?”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杜清霜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