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虽然飘着荷花,湖水却很清,接近可以看到湖底。湖上不时有鲤鱼跃起,就像在重演着张凤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
雷鹰弯下腰,用手搅动着清澈的湖水。他就生于水上的人家,他笑了起来,“我怎么好像嗅到了尸体的味道,不会都扔到湖里了?”
永兴显然吓了一跳,“探长,你开玩笑的吧?”
东野木忍道:“若在湖底,水这么清,湖也不深,还怕看不见。”
慕千成没有说话,悄然点着了一根雪茄,余信仍然在笑,从不打断主人跟客人的对话,就是管家的本分。但他为何笑得那么不自然?
陈君望道:“我没有嗅到尸体味,倒像嗅到了汗臭味。”
直率是他的本性,他的直率有时使人捧腹大笑,有时却令人尴尬,雷鹰确实好几天都没有洗澡,因为他一直都在码头缉私。但他居然没有尴尬,也没有露出不满,只是重重地拍了拍陈君望的肩膀。
连绵的土坡,绿得诱人,无论谁走在这样的土坡上,都会觉得很愉快,难怪张凤奇要把大宅建在这里。他们当然也不例外,就连像冰一样的东野木忍好像也和善了不少。
无论再坚硬的冰在阳光下都是会融化的,人的隔阂也一样。可惜很多人不愿躺开心扉,否则悲剧就不一定会发生了。
余信又用介绍的口吻介绍了起来,“二十年前,这里还是荒丘,是老爷带人种了草,植了树,远方平坦的土块,是刚刚平整出来的,老爷本准备建高尔夫球场。”
慕千成摇了摇头,“这就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啊。”
余信不明白,陈君望和永兴却都明白了这话中的深意。转过土坡,是一片葡萄园,中间搭着爬满了葡萄的架子,左边一株苍翠的藤蔓,右边则是挺拔的白杨。
永兴摘下一颗葡萄,啖在口中,示意大家也可享用,他说着葡萄园是他父亲一手栽种的,既可把玩,也可以当鲜果来吃,张凤奇偶尔还会自酿一些葡萄酒。
慕千成突然蹲了下来,奇怪地用手摸着泥土。
余信赔笑道:“只有这么肥沃的土才能长出如此大的葡萄。”
慕千成看了他一眼,“何况还有人刚刚帮你们翻过土呢。”
“怎么可能,老爷过世后这里都没动过”,余信也立刻蹲下,土地并不松软,上面也长满了短草,乍看之下,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动过。
但只要用手一拔,草就连根出来,长长的草根并没有扎进泥里,明显是翻土后,又急忙把土踩实,掩饰性地插上草的。
永兴看了一下四周,“现在想起来上周带丽莎过来摘葡萄时,地上确实没什么草。”
雷鹰哼了一声,“有人做贼心虚了,这埋了什么东西吗?”
余信连连摇头,“应该没有。”
东野木忍一直冷眼看着,此时突然插口道:“又是些不孝子孙,想找张老的墓,结果一场空梦。”
慕千成不再说话,他知道张家平静的表面下,必有很多事已发生,或许有更多的事在等着发生,现在的平静搞不好只是杀戮的前奏。
午餐和晚餐,仍然是那么丰盛,张家的饭菜就像不把人吃成胖子决不罢休,但张家中却偏偏没有胖子。心宽体胖,或许张家没有多少个人心宽吧。
至少现在没有!
西翼一楼有文案馆,里面除了义津行的商业资料外,还有一间家族资料的藏室。
夜虽深,慕千成却在里面紧张地翻阅着。他和丽莎小姐商量后,向余信提出希望可以查阅张家的资料,余信请示永兴少爷和张凤奇的三太太后,同意了。
慕千成还没有见过这位三老太太,据说她自从江阴老家回来后,一直在紧靠西翼的佛堂里给老爷念经。
陈君望也在,在打呵欠。咖啡的威力也敌不过这些枯燥的档案,但看着这些东西,慕千成却越来越精神,他的笔记本上,已画满了人物的关系图。
如下:
张凤奇共四位妻子
1 大太太(传说是慈禧的远房侄女,已逝)
1.1 大太太所出的长女(暂时没有出现)
1.2 长子明义(已婚,据说回了南洋,但丫鬟小玉坚持说他是失踪了)
1.3 次子(已逝,英仁的父亲)
1.31 英仁夫妻(看来在家族内并不受爱戴,对遗产极为敏感)
2 二太太(与张凤奇在日本相识,已逝,有一身份可疑的堂弟东野木忍)
2.1 大女儿(嫁给了意大利人,为丽莎小姐的母亲,在大战中过世)
2.11 丽莎小姐
2.2 二女儿(嫁给了北伐将军,暂时没有出现)
3 三太太(没有子女)
4 四太太(已逝,永兴的生母)
4.1永兴少爷(未婚)
他又撕下了一页字,把庄园的形状都画了出来。
门外有守卫,这里毕竟有义津行的商业秘密,但慕千成总觉得,自己是一直被不太友好地监视着。
他把关系图和庄园形状翻来覆去,陈君望已站起来准备回去睡了,慕千成突然道:“君望,我突然有一点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