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
只见那男子脚尖轻轻一点,船中小几上的一只酒杯顿时飞起,不偏不倚正巧落到项洵手心,不知何时,一坛美酒早给他抄到手里,信手为项洵满上美酒,抬手笑道:“既有缘,且满饮此杯。”
扬脖酒尽,随着火热散进四肢百骸,酒香漫上舌喉,项洵不禁赞道:“好酒!”
那男子朗声笑道:“云飞扬!酒名,亦是人名!”
一瞬间,项洵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么精彩,拍手笑道:“俱是妙极!哈,便让我借这美酒,来敬前辈一杯!”
佳酿入喉,逸兴遄飞,云飞扬昂然道:“怒海之上,对饮当歌!”
“举杯相邀兮,莫谓之欣,美酒洒喉兮,或有沾襟……”
“……”
“狂澜不尽兮,何与舟欺,长歌浩渺兮,复荡离迷……”
“……”
波翻浪涌之间,海面流烟飞雪,小舟忽高忽低,却丝毫没有倾覆之虞,舟上两人对酒放歌,真乃大畅快也!
自项洵出生至今,从未有如此酣畅淋漓,在那狂澜翻涌之间,对酒高歌,自古以来能有几人?
不知饮过多少杯,亦不知唱罢多少回,项洵举杯叹道:“云前辈,小子我从来未见过似你这等绝世的人物,只怕这等机会此生难再,来,且让小子再敬你一杯!”
云飞扬洒然道:“项小兄你万勿客气,我在海上飘了不知道多久,才遇上一个值得同饮一杯的人,亦是难得的紧呢。”
抬手饮尽杯中美酒,项洵脸皮通红的摇头道:“小子何德何能呢?根本不值一哂,云前辈莫要折煞我了。”
云飞扬摇头笑道:“我初遇你之时,你整个人浮在海面之上,全身气息皆无,偏偏生机不绝,光是这点,以足显得你与众不同。”
项洵苦笑道:“我在海中挣扎了很久,最后真气耗尽,昏迷过去,之后的事情我却是不晓得哩。”
云飞扬笑道:“你可知道,在这茫茫汪洋之上,我如何能够操舟任意西东而不惧翻倾?”
项洵摇头笑道:“小子不知,此疑惑从醒来的那一刻便不曾消除,却一直未得机会相询。”
云飞扬摇头笑道:“空有宝山而不自知,也罢,既然有缘,便让我为你点上一点。”
项洵直起身来正色道:“小子洗耳恭听。”突然想起小王珏前几日跟自己说过这个词,进而想起王家商队的弟兄们,心下不免黯然。
云飞扬丝毫不理会他的异状,起身傲立船首道:“习武之人皆追求天人合一之至境,殊不知,天地与万类同生,天地既生人,人亦生天地,此天地非彼天地,此天地亦彼天地。”
不待项洵回答,又继续道:“因执着于形,而自分彼此;因执着于意,而自分高低;因执着于心,而自分内外。”
“化其形,解其意,洞其心,尔再观之!”
如同醍醐灌顶,项洵顿觉百会、膻中、涌泉三处大穴跳动不止,耳目俱是一新,待往云飞扬望去时,只觉得他已融合到这天地当中,如同这怒海中的一滴浪花。
待项洵往自己视来时,亦觉得自己也融入到这奇异的天地当中,那种奇妙变化令他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知道船首这绝代的人物以别开生面的方式,让他窥得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人合一之至境。
星移物换,浪打风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那境界中脱离出来。
初升的太阳分外灿烂,海浪轻柔地拍着沙滩,发出阵阵悦耳地涛声,小舟已经靠着岸边,云飞扬却是早已不知去向。
项洵从来没有想到,眼前的世界竟然能够如此鲜活地呈现在他的面前,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河流沙石,都变得无比灵动起来。
迎着太阳的万丈光芒,项洵陡然发出一阵长啸,啸声直冲天际,连绵不绝,感动的泪水滑下脸庞,若不是岸边的小舟在那处提醒着他,他也许真地会将这番际遇当成一场春秋大梦。
明明知道云飞扬早已远去,项洵仍然双膝跪倒,冲着小舟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站起身来,投往西边的小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