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村郑十九的咆哮声还在刘玉喜耳畔回响,从昨天去求亲至今,已经不知道回响了多少遍。刘玉喜不怪郑十九贪财,他们这样的地方,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寸平的,郑十九家一女四子,四个儿子的婚事全都落着在这个女儿身上。若女儿不能嫁个好人家,帮衬着兄弟一把,便是把郑十九骨髓熬出油来,也管不过来。
只是自己与秀儿却是两情相悦,自己真正是爱煞秀儿,她对自己也有情谊,否则为何她辛苦为兄弟们织的衣衫,每次都短不了自己一件?
“刘三郎,你在做甚么?”
刘玉喜的思绪被人打断了,他回过头来,却见着里正的笑脸。
“何事?”刘玉喜瓮声瓮气地问道,都是乡里乡亲,一个区区里正,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临安城来得大官,要在咱们村子寻对这大江最熟、水性最好的,这可是一份好活计,那郑十九不是向你要二百贯采礼么,若是讨得大官欢喜,莫说二百贯,一千贯又有何难?”里正拍了拍刘玉喜的肩膀:“刘三郎,你的运气转了,我将你荐与了那大官,今后有了好处,莫忘了我!”
“噗!”
刘玉喜不屑地哼了声,又将目光投向江水,屁股却动都未曾一动。
“咦,你为何还坐在此处?”里正推了他一把道。
“自古只听说大官找咱们死老百姓要钱要钞的,几时见过大官给咱们钱钞?黄九叔,你莫要逗我,我知道你想为你家黄鼠狼娶秀儿,可也用不着耍着我取乐!”
“秀儿是咱们左近最能干的小娘子,哪家有儿子的不想娶她进门?”黄里正面不红气不喘:“你这厮好没眼力,将老爹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刘玉喜抿嘴不语,这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可不是平地里那些见着一个小差役便迈不动步子要点头作揖的软蛋儿,这巫峡江水里,便是暴风时节他也敢一猛子扎下去,何惧那临安来的什么大官!
黄里正见他不语,只得退了回去,刘玉喜又复呆呆望着江水,若是这江水里能淘着金沙那便好了,或许可以凑足二百贯钱……
又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刘玉喜听得身后又传来黄里正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却看着两个身着怪模怪样服饰的人笑眯眯地对着他。
虽然那二人是冲着他笑,但是刘玉喜还是一激灵,猛然站起来。
他是个很敏感的人,这二人看上去似乎没有恶意,但他们尖锐的目光让刘玉喜意识到,他们不象表面上那么和善。
“小哥便是浪里翻?”二人的服饰上略有区别,其中一人衣领处缝着一颗星星,另一人则没有,绣着星星的那人笑眯眯地问道。
“那是朋友们乱叫的。”刘玉喜瞪了黄里正一眼,这二人能叫出他的绰号来,想必是黄里正的大嘴。
“我们是大宋近卫军炮兵部队爆破手。”那缝着星星的人说话很直率:“我姓张,名庐山,你叫我张庐山便成。”
“张……张庐山。”刘玉喜有些不适应这人说话的风格,犹犹豫豫地唤了声,最后觉得还是不要直唤名字:“张大官人,你找我有何事?”
“我们要寻个最熟悉巫峡之中礁石之人。”张庐山简洁地道。
“礁石?你们去寻纤夫船夫,寻我有什么用?”刘玉喜懒洋洋地道。
“这么告诉你吧,我们要在江中硬着水道的礁石上钻孔放些东西,有些须得潜入水中,听闻你水性好,故此寻你相助。”张庐山道:“事成之后,发你一百贯赏钱,如何?”
一百贯赏钱,那可是一大笔钱了,而且刘玉喜恰恰需要这钱。他目光闪了闪,然后摇了摇头:“这江水滔滔,入水一次便是把头绑着裤腰带上玩命儿,一百贯……一百贯不值当我去卖这条命。”
“一百贯预付,事成之后,再给一百贯赏钱,若有意外,你家中妻儿老小我们包了。”张庐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便这样说定了!”
刘玉喜眼前一亮,立刻伸出手来:“要制钱,不要楮钞!”
张庐山向同伴使了个眼色,那同伴从腰间别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叠粉红色的纸来:“这个成不?”
黄里正贪婪地盯着那纸,用力咽了口口水,刘玉喜大喜:“金元券,自然成,自然成!”
这可是比制钱还要好的东西,他们这里虽是没有什么物产,但扼巫峡之口,自往来商贾口中知道这事物,比起制钱来还要坚挺,若是用这物什去买那些稀罕的洋货儿,不但方便快捷,还可能有折扣!
就象赵与莒设想的那样,随着流求银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金元券已经取代了制钱与楮币,成为大宋最为流通的货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