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刚才的话题,侃侃说道:“宇文护在朝中丰满自己的羽翼的同时,也不忘招揽一些在野的能人异士,其间最为有名的是一个叫做强练的人,此人虽然总以一身道装露面,但是言行举止却与沙门大相迥异,不仅喝酒吃肉,更是常常口出诳语,一点都没有出家人的那种清心寡欲。不过,这人却有着非凡的能为,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身的武学神鬼莫测,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独孤楷也对他敬而远之,每每到他时便避了开去。”
刘寄北的目光一直注意着逐渐走近的牛车,他听到杨坚说到这里,禁不住侧过头来,蹙起眉头问道:“若真如你所言,这个叫做强练的人倒是有些意思了,不知此人来自于何处?”
杨坚叹道:“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刘寄北淡淡的“咦”了一声,转回头,见到一并大汉簇拥着牛车已是快到了青门桥,奇道:“围着牛车的那些大汉一共有三十六人,个个杀气颇重,彼此间似乎有着一些默契,不知都是些什么人?”
杨坚低声答道:“大哥观察入微,这三十六人本是月氏人,曾经是盘踞在六盘山上巨盗,号称三十六天罡,人人使得一手好陌刀,横行于甘、凉之间,干的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就连官军对他们也无可奈何。不过,据听说他们得罪了另一伙更加强悍的马贼,为了躲避追杀,不得已来到了关中,也不知宇文护用了什么手段,就在几年前,竟然将这些煞星罗到了自己身边,作为了贴身护卫。”
刘寄北心中感叹:杀人如麻的巨盗,只因当官的一句话,便可前责尽去,摇身一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官家中人,这样的世道如何能好!
刘寄北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他明白,这些话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用处,况且他此时真想一北周的第一权臣到底是什么模样。
眼见着牛车驶来,他眨也不眨的盯着,可是由于车帘紧闭,竟然不能窥视其内,禁不住暗觉失望。
伽罗低声嘟囔道:“一这宇文护便是心思幽暗之辈,紧着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唯恐遭了别人暗算。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人想你生了什么模样?我却不稀罕呢!”
她话音未落,忽听宇文护等人来时的方向有人高喊:“圣驾回京,一众人等避让!”
众人愕然,大都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就连本将行驶到青门桥上的牛车也戛然而止,只见车帘一挑,探出一个人的头来。
刘寄北的眼睛一直盯着牛车,虽然也听到了什么“圣驾回京”的话,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探寻声音的来源,眼见着牛车里探出的人头,恰被刘寄北瞧个正着。
他得清楚,那人头戴缁布冠,生了一张四方脸,面色微黑,浓眉虎目,不怒而威,颌下留着黑色的须髯,虬结弯曲,倒是又多增了几分粗犷。
驾驶牛车的家奴见到那人伸出头来,连忙跪伏在车旁,静待着那人指点,却见那人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将头缩了回去。
家奴急冲冲的由地上站起,轻快的跳上了牛车,发出一声唿哨,挥起牛鞭,“啪啪”几下落在了牛屁股上。
只听驾车的牤牛先是发出“哞”的一声吼叫,紧接着奋起四蹄,拉着牛车驶上了青门桥,径直奔着青门而去,丝毫没有理会那句“一众人等避让”的话。
牛车进入到了青门,尾随其后的四列羽林军也鱼贯踏上了青门桥,不急不缓的往长安城中行进。
刘寄北到了这里,已然知道坐在牛车里的人定是宇文护无疑,心中暗道:此人当真是无所顾忌,丝毫也没有把皇帝放到眼里,如今威风倒是威风了,只不知这个威风劲儿能持续几时啊?
刘寄北虽是樵夫出身,但他有一个学识渊博的好妻子,有萧若幽在旁熏陶,刘寄北也是粗通文墨,对于一些历史掌故并非全无知晓。了宇文护嚣张跋扈的派头,不禁让刘寄北想到了董卓、何进一类的枭雄人物,他心中有着些许感慨,已是在所难免的了。
忽听杨坚气愤的说道:“宇文护特也大胆,竟然对圣驾的到来毫不理睬,如此行径真是令人发指。”
刘寄北随着身前的百姓慢慢的跪了下去,眼光去锁向了东边的官道,但听铃声涌动,蹄音如潮,禁不住疑惑地问道:“据听说,如今的大周皇帝宇文邕一向节俭,怎的出行也是这般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