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察觉,见她是这般……当下讪讪停手,不敢太过造次。
毕竟当着林*的面儿,怀真忙敛伤拭泪,强颜欢笑道:“霄儿别哭了,乖乖跟你娘回府去……改日再来也是使得的。”
不料凌霄边哭边说:“我不要回去,娘坏!”
林*因见清妍公主已经去了,又见凌霄闹得不像,恨得咬了咬牙,不免又打了凌霄两下,正想好歹硬拖了去,却听怀真说道:“姐姐,不如且让霄儿在府里留一夜,明儿再叫他回去。”
*呆了呆,道:“这……只恐怕他年纪小,若是不懂事,晚上闹腾起来……”
凌霄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却仍道:“娘坏,霄儿不会闹。”
*见他哭的着实可怜,到底是心疼的,便道:“罢了罢了,真是冤孽!我倒是成了坏人了!”只好又对怀真叮嘱了两句,便急急地也出府去了。
不提林*跟清妍公主两人自回凌府,且说两人去后,且喜下午无人再来唐府,凌霄也甚是乖巧,只是跟着怀真,也并不闹事。
怀真走到哪里,他便也跟着,宛若小尾巴一般,怀真也自喜欢他,便领着先去探望过唐夫人,又去探望敏丽。
凌霄望着敏丽的孩儿,越发笑起来,道:“跟弟弟一样。”趴着又逗了一会儿。
傍晚时候,吩咐丫鬟们分别给唐夫人和敏丽送了晚饭,怀真自回房中,近来她不思饮食,又因大家晚上不在一处吃饭,无人管束,故而她每每便把晚饭省了,笑荷夜雪等劝说也自不听。
然而今儿因凌霄也在,自然是使不得的,当下便陪着凌霄吃了两口,便停下来,只看奶娘喂凌霄吃饭。
凌霄被喂了两口饭,自己却也拿了个汤匙,舀了一口鸡蛋羹,便如法炮制地送到怀真嘴边儿。
怀真虽看着他吃东西,心思早不知飞到何处去了,听得奶母笑,才反应过来,见凌霄眼巴巴看着自己,道:“婶婶也吃……”
怀真难以推辞这般情意,只张口也含着吃了,凌霄高兴起来,又喂了她两口,才罢休。
两人吃了饭,因凌霄在,怀真倒是比平日多用了点东西,笑荷夜雪等暗中念佛。
是夜,怀真陪着凌霄,又略说了几句话,便叫奶母带了凌霄自去客房安歇,不料凌霄拉着手,竟不肯走,只嚷说要同怀真一块儿睡。
怀真见他小人儿如此,也不忍违逆,便留了他在房中罢了。
凌霄竟十分开心,穿着中衣,在床/上走来走去,小大人儿一般,着实可爱。
怀真啼笑皆非,道:“快睡了罢,你平日在家里是几时睡的?”
凌霄便坐在怀真身旁:“霄儿陪着二叔,二叔几时睡,霄儿就几时睡。”
怀真一怔,忽地想到白日里凌霄那没说完、就给林*打断的一句话,便问:“先前……你娘叫你家去,你为何说是你二叔对你说什么了呢?”
凌霄见她问,便犹豫着不回答,怀真便问道:“霄儿可是有什么话瞒着我?”
凌霄到底是个孩子,被怀真如此一问,便红了脸,低头想了会子,便道:“是二叔……对霄儿说,婶婶不高兴,让霄儿留在身边,陪着婶婶……”他到底年纪小,只期期艾艾,颠三倒四,说了这两句话,怀真却已经明白了。
怀真意外之余,不知为何,心中那压着的难过竟仿佛被人狠戳了一下似的,便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凌霄凑到跟前,便道:“婶婶为什么不高兴?”
怀真本不想回答,毕竟是个孩子,又懂什么?然而……这许多日子来,人前人后,都只是一副没事人的样貌,竟把那些无情的真相统统都压制心底,又能对谁说去?此刻心潮起伏,怀真一摇头,静了会儿,毕竟又低低道:“因为婶婶喜欢的人,出了事了,所以婶婶……很难过。”那“难过”两字才出口,泪已经晃落下来。
凌霄看得分明,便抬起手来,给她拭泪,又奇道:“可是、二叔好好的……”
怀真眼中带着泪,满心悲怆,听了这一句,却无奈笑了:“霄儿浑说,不是你二叔。”
凌霄歪头看着她,十分不解似的,怀真索性把他抱入怀中:“霄儿不懂……婶婶喜欢的,自然是你唐叔叔了,他是婶婶的夫君……如今他出了事了,婶婶心里……”
怀真说不下去,便将下颌抵在凌霄头上,只是扑簌簌地偷偷落泪,仿佛连日来挤压心底的泪,都在这会子如破闸洪水一般,倾泻而出,那些压抑着的难受,便如水底尘沙,翻翻涌涌,每一次的涌动,都带着沙沙的痛楚,无休无尽。
原来并不是不难过,也并不是忘了难过,这份难过始终都在,只在一个特定的时候,便现身出来,扬伤舞痛,肆意折磨。
怀真正情难自禁,泪落不停,只差一线便欲嚎啕,身子因压抑而阵阵战栗。
不料凌霄默默地抱了她一会儿,喃喃道:“可是霄儿看见了,婶婶喜欢的是二叔……”
怀真朦胧里听了这句,自然觉着这孩子竟胡言乱语起来,便流着泪随口应付:“霄儿哪里看见了?”
凌霄道:“从爹爹的……爹爹的碗里看到的。”
怀真越发不解,暗中深吸了几口气,好歹止住了心头伤悲,便擦了擦泪,道:“霄儿看的不对……婶婶只喜欢你唐叔叔……”
凌霄闷闷地钻在她怀中,小声说:“霄儿没看错,婶婶把香包、香包丢了……二叔……捡回来了。”
怀真见他竟越发说出详细来,就止住了泪,把凌霄的小脸儿一抬问:“什么香包儿?”
凌霄拧着细细的小眉毛望着怀真:“有……小鸭子的荷包,在水里的……”
怀真却不记得自己哪里有过什么小鸭子的荷包,还是在水里,若说香包,跟凌绝相关的……近来却有个莲花香包,却又跟小鸭子、水有何干系?
怀真听了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盯着凌霄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心中不由涩涩失笑,因想:“我是疯魔了不成?竟同个三岁的孩子当真?”
因此怀真便不再问下去,又见凌霄仿佛有些困倦之意,便哄着他睡。
凌霄白日跟着她东走西走,又闹了半宿,果然倦了,当即挨着她,倒身而睡。
怀真又给他细细地盖了被子,不多时,凌霄果然便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怀真见凌霄入睡,才叫丫鬟打了水进来,自己洗了一把脸,方又回来。
静静端详着他的睡容,望着这样眉清目秀的模样,本来心无旁骛,谁知看了许久,蓦地惊心,却觉着凌霄的样貌,实在跟凌绝太过相像了,原本没想到此宗,倒也罢了,猛然想到……顿时不自在起来。
怀真因坐起身来,一时再也没有睡意,思来想去,便抬手,从床头的小抽屉里头,把噬月轮拿了出来,又放在手底仔细打量。
如此看了半晌,仍是毫无征兆,又因连日累了,此即,见身边儿小孩儿睡得甚是乖静,未免也有些倦意上涌,本想合一合眼的,谁知竟也如此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睡得恬静,忽地便听到有声音在哭叫,怀真心中明白自己是在做梦,然而却也觉着这梦境似曾相识一样,如先前曾做过般。
果然,才走两步,就见到前方不远,有个小孩子正坐在地上大哭。怀真依稀记得上回梦里见过他,不由叫道:“凌霄!”
那小孩儿闻声,果然回过头来,看眉眼竟正是凌霄!怀真便忙跑到跟前儿,问道:“你做什么又哭了?”
“凌霄”看着她,忽地哭道:“娘不要我了!”
怀真心头一酸,只以为他说的是林*,便忙将他抱住:“不是这样儿的,你娘怎会不要你呢?”
凌霄听她温声安抚,竟破涕为笑,便也抱住怀真的脖子,道:“真的么?”
怀真望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地,甚为受用,便笑说:“自然了,你是好宝宝,你娘一定也很喜欢你……”
凌霄便咯咯地笑了起来,怀真心里喜欢,也便随着笑。
谁知那笑声十分清晰,逐渐地竟从梦境转到真实,怀真猛然一震,睁开眼睛,——却见灯影下,凌霄手中握着那噬月轮,一边看,一边儿欢快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