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这一辈子,到底有哪些记忆是可以永生难忘?歌薰以前觉得会是勇哥在许多年前的大年三十给她扎的红头绳,会是大掌柜把自己从大雪地里领回营运帮的那晚夜色,会是二叔背着自己连跑二十里去看大夫的滚滚狂风,会是……她偶尔在街头转角看到过的红衣裳……
而现在,她会很随意地想起那一袭白衣伫雪而立的样子,想起那轻轻的咳嗽声,和淡漠的轻微笑意。
当她拿着最后两件行李出了府门的时候,她就看望着那一袭伫立在马车旁的白衣发起呆来,如果,这个画面能够一直停留在她的生命中,该有多好?如果,这样的景色,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为了这一切,她会一直努力到最后,哪怕结局不能如愿,她也绝不会中途放弃。只因为,那个人,自己是如此的想把他留下来。
“病秧子,你也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她收敛起惘然的眼神,嘻嘻笑道。
黛寒转身,脸色苍白中还带着一丝丝的红润,正是那一千七百年的人参药力卓然,他淡淡道:“你的伤还没好,不应该偷偷起来准备行李的。”
歌薰可不会给他继续唠叨自己的机会,快步走到那车后面,把行李塞进去。“我已经和暖姐姐他们告过别了,我们这就上路吧。”
虽说这转移话题的功夫很拙劣,不过我们的黛寒公子并没有揭穿,只是点了下头,然后把蹬梯的位置让出来,意思是让歌薰先上去。
“你先进去吧,我还要找马鞭……”歌薰话说一半就哽住了,愕然发现马鞭早就在黛寒的手里,“你不会是要……”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黛寒没理她,点了点蹬梯,示意她上马车。那眼神里,显示不出可以商量的余地。
歌薰还想说什么,但是对着那副表情,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乖乖的上了马车,而黛寒很配合的立刻关上门,侧身做到马车沿上,扬手一鞭,离开了停驻多日的太守宅院。
马车走的并不快,一个身受重伤,一个重病垂危,自然是不能快的。歌薰坐在马车里,侧靠着车门,甚至能够听到黛寒并不纯熟的吆喝声。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些气不过,但是心里却有一丝温暖和甜意荡漾开来。
“病秧子,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小姑娘实在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这个问题,她都忍了好几天了,虽然黛寒一直在身边照顾自己,但是她总觉得那个“黛寒”带着一层面具,不真不实。
门外沉默了半晌,传来一句,“对不起。”
歌薰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睁大双眼,愣在那里。病秧子竟然道歉了?这个淡漠得仿佛全世界倒塌都不会如何的人,竟然主动道歉了?她和黛寒相处的时间也许并不久,但是她却深深地知道那具病残的身体里有着怎样刻骨的骄傲和倔强,否则当初也不会那么决绝的拒绝林风暖的合作提议。
门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收回当初对你说的那句话。”
小姑娘嘴角缓缓翘起,突然有了一丝明了,仿佛现在就能想象到门外那一袭白衣脸色淡然的男子,此刻会是如何的微微皱眉,来掩饰内心的不适应。
“病秧子,你说……”她侧着身子靠在门后,看向车外的风景,眼波如星,“我们……会这样一直下去么?”
门外的男子,在那一刻,手上的动作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