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因为纪凛不在,过得有些冷清。
年底时,镇国公夫妻从庄子回来。虽然镇国公夫人仍疯疯癫癫的,可是到底是镇国公府的正经主母,这大过年的,自然要回来一起过年的,待出了年后,方才返回庄子。
淑宜大长公主对于长子媳妇的归来,面色淡淡的,十分平静。经历的事情多了,淑宜大长公主对很多事情也看淡了。
对于长子夫妻,淑宜大长公主已经放弃了,对于放弃之人,说得好听点是有几分纵容,说得难听点,便是无所谓了,由着他自生自灭。这是在纪二夫人看来的,心知这个家如今已经是纪凛来当家了,虽未承爵,但却是迟早的事情。
纪二夫人是个识时务之人,明白这点后,和曲潋越发的亲热起来。
镇国公回府时,第一时间过来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虽然上个月京城叛乱,不过镇国公在庄子里并未受到什么牵连,盖因纪凛提前几日便派人将他们秘密送到镇国公府的另一个庄子里。当时镇国公还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因自觉亏欠儿子,所以很是听话地带着妻子过去了,直到后来听到了京城叛乱一事,方才明白儿子此举是为了保护他。
那一刻,镇国公无疑是喜悦的。
他以为知道当年的真相后,这些年被错待的儿子定会恨他们,纵使不恨,也没有什么血脉亲情可言,甚至不愿意面对他们。可到底是血脉亲情无法割断,当危险来临时,儿子仍是愿意救他们。
只是这种喜悦,在回到镇国公府后,再次让他知道儿子这么做,不过是怕淑宜大长公主伤心罢了,一切就如同除夕那晚的真相揭晓一般,已经不可挽回。
当时他匆匆忙忙赶回来探望京里的亲人情况,面对的仍是儿子波澜不惊的眼神,那里只剩下一片平静和漠然,没有怨没有恨更没有亲情。
天气寒冷,镇国公的脸色有些僵硬,他看了看周遭,忍不住问道:“娘,暄和呢?”
淑宜大长公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暄和奉旨出京,今年不在京里过年。”
镇国公脸色更僵硬了,半晌呐呐地道:“娘,暄和他……是不是还在怨恨我们?”不然他离京这般大的事情,也不会瞒着父母了。
“怨又如何?恨又如何?都过去了。”淑宜大长公主声音里有些疲惫,“只要你们夫妻俩不出现在他面前,一切都好。”说到这里,淑宜大长公主心里充满了疲惫。
这原本是她和丈夫期待着的长子,给予了太多期待,却发现原来是最没担当的一个,如何不失望心痛。幸好孙子已经长大成人,能挑起镇国公府的重担,相比之下,长子要如何,她已经不欲理会。
镇国公脸上露出失望又羞愧的神色,深深地垂下头。
淑宜大长公主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又感觉到有些腻歪,突然想到什么,又道:“等过了十五元宵,我将诗丫头送到你们那儿,反正她也及笄了,要如何安排她的亲事,你这老子看着办吧。至于纪冲——”淑宜大长公主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镇国公府从未亏待过他,却养出了个白眼狼。”
镇国公脸上涨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更没办法为庶子辩驳什么。
当时他听说庶子所做的事情,也气得够呛,恨不得他就出现在面前,直接宰了他。可惜自那晚后,纪冲一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更没法询问清楚他当初为何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亲人。
对于纪冲,镇国公府也不派人去寻找,对外只道他在那夜被闯进来的乱贼杀了,在世人看来,纪冲是个已死之人。没了镇国公府二少爷的身份,看他还有什么可以倚仗的,纵使活着,也是艰难。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曲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夜空中璀璨的烟花,心里充满了思念,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何方。
几年磕磕绊绊走到如今,时间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甚至也让他渐渐地开始相信她。
她想,只要他们一直走下去,他们的感情会变得更加醇厚,如同一坛陈酿,曾经纠结的事情会慢慢变得不那么重要,只要那个人陪在身边,慢慢地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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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夜色中,江面上一艘不起眼的官船,一人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
远处传来爆竹声,夜空中不断地盛开绚烂多姿的烟花,铁树银花丰富了单调的夜空,在那双仰望夜空的清冷瞳眸中折射明亮的芒色。
他看着璀璨的夜空,思念着京城的那个人。
直到夜空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几点寒星,他慢慢地收回了视线,正欲往船舱里走回去时,突然身体一个踉跄,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失足摔下船。
“世子!”站在旁边的常安及时冲过去,扶住他。看到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常安大急,“您的头疾又犯了?属下给您拿药!”
回到船舱,常安忙伺候他服下药丸,看着幽暗的灯火下,他惨白的脸色,脸色有些凝重。
这已经是最近的第几次了?每一次都来势汹汹,比以往更厉害。
没由来的,常安突然有些不安。
***
出了年后,镇国公便带着镇国公夫人回庄子去了,镇国公府的日子依然如故。
曲潋的日子过得有些没滋没味,干什么都没劲儿,若不是还有个闺女来闹她,恐怕她整天恹恹地睡死过去,这样就不会成天挂心着那个男人了。
她这辈子从没如此为一个人挂心过,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头总会浮现一种不安的情绪,甚至在忙碌着一件事情时,会突然停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样,心中大悸,心律都快速了许多。
看到她这模样,碧春和碧秋等人眼神交流了一番。
然后曲潋发现她的几个丫鬟对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以为自己最近的状态让她们担心了,只得打起精神来,让自己别那么颓废。
很快地,曲潋的精神因为得知曲沁要生时,开始振作起来。
一月底,曲沁发动了。
景王府第一时间给曲家和镇国公府递了消息。
淑宜大长公主当场惊得站了起来,马上就收拾东西,带着曲潋去景王府,而阿尚被托付给了纪二夫人照顾。
纪二夫人知道淑宜大长公主因为景王妃临盆而亲自过去时,一头雾水,不过因为淑宜大长公主的威势不减,纪二夫人也不敢冒然地打探什么。
不仅纪二夫人,其他人知道淑宜大长公主因为景王妃生产而亲自到景王府的人也觉得莫名其妙,虽说景王是老景王唯一的子嗣,淑宜大长公主再怎么照顾后辈,也不用因为景王妃生产而亲临吧?
接到消息过来的季氏和骆府的人都是满头雾水。
淑宜大长公主懒得理会旁人的目光,被景王府的管事嬷嬷引到正院时,便看到穿着一身亲王服府的景王像热锅里的蚂蚁,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
曲沁是在今儿辰时三刻发动的,那时候景王正在上朝,朝会结束后,便有景王府的人过来通知他,于是他二话不说便跑回来了,跑得连头上的冠都歪了。
景王素来讲究仪态,此时这副火烧屁股一样的举动让整个皇宫都为之侧目,当官员们得知是因为景王妃将要临盆时,纷纷表示理解。
太极殿里的庆煦帝也听说了这事情,脸上不免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