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苦涩,然后又有几分释然。
祖母虽然爱惜他,但是这样的想法岂不是世人都有的?并不用太在意,只要阿潋不离开他就好。
六岁那年,他从绑架他的地方逃了出来,躲在商队的马车里潜进了宣同府,当时漫无目的地在宣同府里乱走,成了个小乞丐,混淆了寻他的人的目光,然后不知不觉走到了宣同府知府后衙的那条巷子里,看到一群孩子在那里开心地玩耍时,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那儿看起来。
他从来没有和同龄的孩子玩耍的经验,所以当时只是难得好奇,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明明小胳膊小腿的,声音也细细的,可是凶起人来,连比她大的孩子都要怕她,甚至不服她的人还要被她撸起袖子来揍,让那群孩子都只能可怜兮兮地站在那儿报着“一二三四五……”等数。
当时他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天色晚了,那群孩子都离开了,依然站在那里看着。
然后那个很凶的小女娃朝他走来。
再然后,他也被她揍了。
她揍他之前,说了很多话,脸上的笑容很可爱,拉着他的小手软绵绵的,说要带他回家。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叫他小哥哥,对他笑,说要带他回家,要给他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陪他说话……
他几乎就要跟她回家了,可是她最后揍了他,却不要他了。
她让人给他吃了东西,然后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明明她当时都说要带他回家的,可是她翻脸就走,将他骗得好惨。
他当时就站在那儿,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从天黑等到天亮,直到镇国公府来寻他的侍卫终于找到了他,他依然站在那里,固执地等着,期待着这个说要一辈子对他好的小妹妹回来,带他离开。
他一直在等她,可是却没有等到她回来。
他一直记得那幕,直到长大后,依然记得她离开的背影。
“暄和哥哥?你怎么了?”
一张脸凑过来,他蓦地回神,看到她弯着腰,低头俯视他,眼里有着好奇。
纪凛忙伸手将她扶住,说道:“你别乱动,小心身子。”
曲潋撇着嘴看他,不爽地道:“难道我弯个腰也会有事不成?别将我当成琉璃一样,不会碎的。”
纪凛没有回答,发现头发上的水被她擦得差不多了,随意将半干的头发往身后拔去,然后起身将她扶坐到一旁,吩咐丫鬟们将那些东西都收到库房去,对她道:“祖母也是心疼你,既然送过来了,你便安心地收下便是。”
曲潋哦了一声,催着他去让人将头发烘干,省得天气凉,不小心生病了。
宫心等人去搬了小炉子,里面放了松木、橘皮、干花等东西,用来烘干头发的时候,头发会留有天然的清淡味道,很是宜人,然后再细细护理,头发会变得十分顺滑。
曲潋坐在旁边,看丫鬟们给他弄头发,笑道:“刚才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纪凛没有开口。
直到头发烘干了,丫鬟们都出去后,他才对她道:“想起了六岁那年在宣同时,你欺骗我的事情。”
曲潋:“……”
难道她这辈子在他心里,就成了个骗子不成?
心塞的世子夫人只好保证道:“放心吧,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
纪凛只是看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很多时候,她就是喜欢胡说八道,信口捻来,不知情的人,要被她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欺骗,心都要掏出来给她,哪里会在意是不是被骗?而她也乐得如此,很多时候就喜欢张口就胡说八道。
曲潋被他看得心虚,心说这也不行,要她怎么办?算了,她现在是孕妇,不必理那么多。
等到时间差不多后,曲潋便让丫鬟铺床,准备入睡。
纪凛今晚特别地小心,甚至连抱她都不敢,两人并肩躺在那儿,他拉着她的手,犹豫了下,说道:“你现在情况不同,要不我让人在房里摆张长榻,我到榻上去睡。”
他听说很多夫妻在妻子怀孕后,都要分房睡的。
曲潋很是无语,“不用了吧?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她都习惯了搂着他睡,没有他根本不习惯好不好?而且夫妻分床睡,好让他去找小妖精么?坚决不干!
曲潋将他的胳膊抱到怀里,依着他而睡。
纪凛犹豫了下,到底也舍不得和她分开,只好小心地侧过身子,揽着她睡了。
睡到半夜,曲潋被人摸醒了。
她一巴掌拍过去,将在她肚子上摸来摸去的手拍开,嘟嚷道:“天还没亮呢,睡觉。”
对方顿了下,然后又咬了她一口,那手自动覆到她肚皮上,声音阴测测的,“你都怀了我的孩子了,以后不准再骗人,也不准离开!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