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东转头看向那个倒地哭泣的男人，木岛川也饶有兴趣的低头看去，城上城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跪地求饶的汉子身上。

只是城上城下的人心情截然不同，鬼子们都带着得意自豪的心情看向那个倒地者，而独立大队的人则是满怀悲愤和同情看向他们的战友。

“列三！”高东只喊了一声便停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列三的母亲就站在城头上，他是个孝子，从小就和他母亲相依为命，那份不能为外人道的母子之情，怎么能是他这个外人一句话就能劝回来的呢。

列三虽然曾经是个流氓，后来是山贼，但他也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汉子。战场上浴血冲锋，手刃无数敌人，就算是鬼子一刀捅进他的胸膛，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睛。

可他现在却屈辱的跪在了地上，为了自己母亲能活命而向他平生最痛恨的日本人下跪。

高东还能说什么呢，让他站起来，然后看着他的母亲去死？这样就是大仁大义，然后再说句忠孝不能两全的屁话吗？

高东做不到，因为苏柔也站在城头上，试问如果让他就这么亲眼看苏柔去死，他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站在民族大义之前而不为任何小事物而动呢？

“你什么都肯做？”木岛川就像是一个耍猴人，看着被他耍的团团转的猴子开心的笑着：“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做吗？”

列三猛的抬起头，掏出一把刀放在了身前，大声吼道：“你就是让我现在开肠破肚，砍掉自己的脑袋我也毫不含糊，只要你放了我娘，我什么都做。”

“很好！”木岛川满意的笑着：“你的那条命，我没兴趣要。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拿起你的枪，给我一枪打死他。”

木岛川的手指向了高东，列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愣住了。高东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是不容动摇的，如果母亲是给予了他生命创造了他一切的人，那高东就是重新给了他一次生命，让他彻底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机会的人。

是高东塑造了现在的他，是高东教会了他杀敌的本领，是高东教会了他生存的本领，是高东告诉他还是个中国人，还是个有尊严有价值，可以堂堂正正挺直腰板活着的中国人。他的所有自尊，荣耀以及能挺起脊梁的自信，都是高东给他的。

这个人，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就算是让列三付出一切，为了高东他也愿意。

“怎么，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的吗？”木岛川冷冷的笑着，缓缓踱步来到了列三母亲的身后：“我最痛恨别人骗我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他的刀缓缓的举起，阳光下武士刀折射刺眼的冷光，让人看一眼就会无比的心悸。

“不要，不要啊………。”列三痛苦的向木岛川磕头，城上城下，只听到咚咚叩地的响声：“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用我的命换我娘的命吧，求求你了。”

看着列三这个热血的汉子表现的如此脆弱，许多人都不忍心的低头流下了泪。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份感情才能让一个硬汉变成这样？

“给我站起来！”

突然间，一道沙哑但却带有大山般威严的声音从城头上猛的响起。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愣住了，木岛川更是愣愣的看着他身前满头白发身体还有些伛偻的老太太，发出那威严一吼的，正是这个看起来摇摇晃晃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列三抬起头，泪水和泥土糊满了他的脸。听到母亲的声音，这个孝子不敢不抬头。他的眼中带着只属于孩子的柔情，深深的看着他的母亲。

“给我站起来，听到了没有？”老太太再一次怒吼出声，列三没有半分犹豫，就像儿时被母亲当面训斥一样，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亏你还是个男儿汉，居然给你的仇人下跪，你也配做个男子汉？”老太太见列三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悲伤的训斥。

“我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却不料养出的竟是个流氓土匪。本来我已经对你死心，没想到你还能重新做一回人，杀鬼子报效国家，还算不侮辱了你们老烈家的名声。”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膝盖软了吗？脊梁弯了吗？竟然给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下跪，你真是丢人啊，丢了你们老烈家所有祖先的脸，他们在地下也要再给你气死一遍啊。”

列三的母亲疾言怒斥，骂的列三深深的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来半分。高东佩服的看着这位伟大的母亲，很少有人会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还如此的大义凛然。她明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受到侮辱，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的儿子还能保持着做为男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