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头兵拿着大勺将行军锅里的肉羹盛到每个士兵的碗里,肉炖得很烂,基本上已经从骨头上剥离了,每个士兵都可以分到一大碗的肉羹,烂乎乎的肉末上飘浮着厚厚的一层油,光亮地腻人,很久没有尝到过炖肉滋味的士兵吃着这碗缺盐少醋的肉羹一个个甘之若饴,端到手里,也顾不得是否烫嘴,唏里呼噜地就吃了起来。
自有亲兵给邓艾和邓忠端过肉羹来,邓艾似乎对碗里的东西瞟都没有瞟上一眼,端起碗来,一仰脖,几乎是一口气就把一碗肉羹给吞了下去。
如果是在陇西,邓忠或许对这碗炖得稀烂的肉羹提不起半点的兴趣,但自从踏上阴平小道,邓忠的伙食标准就和普通的士兵没啥两样了,邓艾治军严谨,自己都和士卒同吃同住,身为少将军的邓忠自然也不能搞特殊化,这一碗肉羹邓忠闻着也觉得格外的香。
不过邓忠可不象普通的士兵那样狼吞虎咽,身为士族门阀的人,坐有坐样,吃有吃相,什么都讲究个礼数。
邓忠拿筷子在碗里搅了一下,突然他发现碗里竟然飘着一片薄薄的硬物,他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起来,这个时候,他心中的疑惑全解开了,他终于明白这些食物的来源了。他压抑住呕吐的冲动,放下碗,跑到了一座营帐的后面,大∫,吐特吐,几乎将苦涩的胆汁都吐了出来。
邓艾来到了他的身后,递给他一条手巾,低叱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邓忠擦了擦嘴。脸色惨白如纸。面有愧色地道:“父亲。对不起,我实在是忍不住。”
邓艾的目光严厉,沉声道:“大丈夫在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们现在已是无路可退,为了这仅存的三千雍凉子弟,带他们能走出阴平小道,为父别无选择!”
邓忠抬头看着父亲。邓艾的眼光是如此地坚定,他的脊梁,永远是那样的笔直,有着铁血一般的意志,一瞬间,他读懂了许多。想要在困境中求生,没有什么是不可为的。
邓艾拍着他的肩头,道:“忠儿,为父此举,或许是世俗所无法接受的。但为父绝不后悔,为父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必胜!”
邓艾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幽黑一片的靖军山,冷冽而坚毅。
天明的时候,魏军又发动了一轮新的进攻。
虽然魏军已经全然没有了前几日人潮如涌的盛况,但他们的攻势,却丝毫没有逊色,反而在气势上更胜一筹。三千魏兵排着齐整的队列,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靖军山缓缓地逼了过来,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畏惧,身边倒下再多的袍泽,他们依然熟视无睹,一往无前。
刘胤将所有的家兵都集中了第一道防线上,与冲上来的魏兵展开了殊死的决斗,所有压箱底的武器都使上了,元戎弩、火药箭、竹筒手雷,向着魏军阵列倾泻下去。
这注定是一场最后的较量。
仗打到这个份上,拼得就是意志,拼得就是血性,双方没有人后退半步,似乎都在咬牙坚持着,每一息的时间,就有士卒不断地殒命,但死亡已经不再让人畏惧,所有的人都在用本能战斗,就如同两名精疲力竭的职业拳手,在打满十二个回合的时候,已经在拳台上摇摇欲坠,只是用本能在坚持着,等待着对手的倒下。
张乐用刀砍翻了一名冲上来的魏兵,但更多的魏兵依然前赴后继地顶了上来,杀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