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临洮。
乌云四合,暴雨将至。
典韦手擎大旗肃立阵前,呼号的狂风卷起漫天风沙,狂暴地拍打着血色的旗面、猎猎作响,天地间弥漫着浓烈的肃杀之气,马跃身披铁甲,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面无表情地肃立在血色大旗之下。
狂风卷起一阵风沙刮过马跃脸庞,马跃不禁眯起了双眼,朦胧的视野里,狄道雄伟的城廓就像一头庞大的野兽,蹲伏在苍茫灰暗的天穹下!
天色,不知何时变得更黑了,虽然还是正午时分,却暗黑如同夜间。
“喀喇~~”
一道耀眼的闪电悠然掠过长空,照亮了苍茫的大地,马跃霍然回首,两万大军已在他身后摆开阵势,猎猎作响的旌旗下,长矛如林、马刀如森,刀兵映着闪电反射出的冷焰映寒了黯黯长天。
“啪!”
一滴晶莹剔透的雨点从浩渺的虚空滴下,轻轻地溅在马跃的脸上,马跃抬头,又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长空,在通明的闪电照耀下,无尽的雨点正从天上倾泄而下,只片刻功夫,便已经暴雨如注。
……
临洮城头。
守将滇零按剑肃立敌楼,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临洮城墙内外,透过磅砣的大雨,隐隐可以看见城外那黑压压一片的敌兵!滇零是是白马羌一个大部族的豪帅,奉公子璜之命率领一支三千人的羌兵驻守临洮!
滇零从小便与董卓交善,早在董卓还只有十七岁、尚在游侠时,两人便已经结为兄弟,此后董卓入朝为都尉,滇零便一直追随左右。董卓因平定黄巾有功,官拜护羌中郎将,滇零更是为董卓招抚羌兵立下了汗马功劳。
“大帅!”一名将领走到滇零面前,沉声道,“这天下着这么大的雨,敌人应该不会再攻城了,是不是让弟兄们先回营暂避一下?”
“不,不行!”滇零霍然举手,凝声道,“公子说这次前来攻城的敌人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凶名昭著的马屠夫,据说连主公都得让他三分,又岂能掉以轻心。”
……
临洮城外。
马跃轻轻一拔马头,策马走到前军阵前,胯下的战马使劲地甩了甩马头,甩去鬃毛上积盈的雨水,又“呼噜噜”打了个沉闷的响鼻,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磅沱的大雨挤压着,显得无比压抑。
冰凉的雨水从铁盔的檐上滴落下来,迷乱了三军将士的眼神。
马跃的目光冷漠地掠过前排将士的脸庞,突然间狠狠一勒胯下坐骑的马缰,坐骑吃痛顿时昂首悲嘶一声、人立而起,借着战马跃起的一瞬间,马跃奋力拔出佩剑、高举过顶~~
“咯喇~~”
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炫目的强光照在马跃长剑的剑刃上,霎时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寒茫,倏忽之间,三军将士看到这道耀眼的寒茫已经向着前方狠狠斩落,就如同一道奔腾的银虹,向着前方蹲伏的巨兽呼啸而去。
“嗷哈~~”
典韦陡然昂起头颅,像野兽般咆哮起来,脖子上的青筋亦根根凸起,手中的血色大旗也同时向前狠狠一顿。
“杀啊~~”
“杀啊~~”
“杀啊~~”
早就严阵以待的三千名重装步兵疯狂地咆哮起来,顶着大盾、抬着云梯奋勇向前,就像决了堤的滚滚铁流,向着前方临洮城雄伟的城廓漫卷而去,徐晃身披重甲,手持开山大斧,奔跑在三千将士的最前面。
三千重装步兵身后,两千名弓箭手尾随而进,长弓已经从肩上卸下,锋利的狼牙箭已经绰于弦上,只等领军小校一声令下,他们甚至可以攻击前进!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身经百战的并州老兵。
……
临洮城头。
滇零的眸子里霎时流露浓烈的杀机,决战时刻终于要来了吗?不过这暴雨天气还真是麻烦啊,失去了火油的威慑,守城的难度将会大大增加!不过,这个世界上只有英勇战死的羌兵,从来就没有被困难吓倒的羌兵。
“锵~~”
刺耳的金属磨擦声中,滇零缓缓拔出阔刃重剑,又将锋利的剑刃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舔过冰凉的剑刃,感受到了剑刃上传来的碜人冷意,滇零眸子里的杀机又浓烈了两分,下一刻,滇零两步跨出敌楼,来到了城墙上。
绵绵不息的呐喊声正由远及近,向着临洮城席卷而来,浓烈的杀气正在城楼上下弥漫、激荡,倏匆之间,冲杀而来的敌军已经进入了守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放箭!”
滇零暴喝一声,高高举起的重剑狠狠斩落,肃立在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挽弓放箭,霎时间,一大片绵密如雨的箭矢已经从城头掠空而起,挟杂在如注的暴雨中,向着城外汹涌而进的敌军头顶攒落下来~~
……
临洮城下。
徐晃陡然举起手中的开山大斧往空中狠狠一顿,那一声炸雷般的大吼几欲震碎长天,甚至连天边隐隐的惊雷亦被压了下去。
“弓箭手反击!”
“重步兵~~全速前进!”
“杀!”
“杀杀杀!!!”
三千重甲步兵顿时加快了脚步,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临洮城奔涌而来,而尾随其后的两千名弓箭手却忽喇喇地收住了脚步,列成了散乱的射击阵形,开始和临洮城头的守军弓箭手对射起来。
“咻咻咻~~”
利箭划破空气的刺耳声中,不断有士兵哀嚎着倒下,可旁边的士兵并未因此而流露出丝毫的怯意,更没有因此而停止射箭,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并州老兵来说,死亡并不可怕,他们早已经见惯了生死!
生于乱世的人,既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坚强的!
脆弱到人命如草芥、弹指间灰飞烟灭,却又能顽强百折不挠、视死亡如无物,这~~就是乱世!疯狂的、黑暗的乱世。
……
虎牢关。
重兵云集,战云密布。
汉献帝建安元年六月,十八路诸侯攻破汜水关,大军直逼虎牢关!虎牢关守将崔烈以八百里加急向洛阳求援,太师董卓遂以义子吕布为先锋,亲率五万铁骑驰援,大战十八路关东联军于虎牢关下。
两军阵圆处,河北名将颜良拍马舞刀,出阵前来搦战。
“董卓老贼,识得河北颜良乎?速来受死!”
“速来受死~~”
“速来受死~~”
“速来受死~~”
颜良身后,追随袁绍前来的河北精兵轰然响应,声如山崩地裂。
颜良正骂得兴起时,忽听关上鼓声震天、号角齐鸣,倏忽之间紧闭的关门已经轰然洞开,吊桥降落处,一骑早已经从关中飞驰而出。颜良急定睛望时,只见来将面如冠玉,头顶束发紫金冠,身披金锁连环甲,手执方天画戟(董卓又给吕布打造了一把),胯下一匹火红赤免马,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冲到了颜良面前。
颜良抖擞精神,扬刀大喝道:“来将通名,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来骑横过手中方天画戟,遥指颜良颈项,大喝道:“颜良匹夫,识得九原吕布否?”
“吕布?”颜良纵声大笑道,“无名小卒耳,不曾听说。”
“找死!”
吕布大怒,策马直取颜良,颜良岂肯示弱,亦纵骑相迎,两马对进、刀戟并举,关上关下只听得当的一声炸响,两骑已经交错而过,颜良急策马回头,目露惊悚之色!心忖这厮好强横的膂力!
颜良正吃惊时,吕布马快,已经再次拍马杀到,沉重的方天画戟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颜良当头恶狠狠地斩落下来,颜良措手不及,只得狼嚎一声将手中长刀高举过顶试图硬架吕布这势在必得的一记劈斩。
“咣!”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颜良手中的长刀刀柄已经被吕布一戟整个砸弯,然后又狠狠地撞上了颜良的头盔,坚固的铁盔顷刻间被砸得碎裂,可以想象得出这下撞击该有多剧烈!颜良只感到嗡的一声,眼前有无数的金星在漫天飞舞。
马蹄声疾,吕布的方天画戟已经再次横斩而至,颜良却是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瞪着斩向自己颈项的方天画戟,既不闪避、亦不举刀。事实上,颜良早已经被自己的长刀刀柄震碎了头颅,早在吕布方天画戟斩到前,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嘁!”
一抹狰狞的冷笑掠过吕布双眸。
这就是河北名将的实力吗?还真是令人失望啊。
“唏律律~~”
赤兔马昂首长嘶,嘹亮的嘶声响彻两军阵前,马背上,吕布如杀神转世,傲然高举方天画戟,戟尖上赫然挑着颜良的头颅,颜良的两眼兀自圆睁,有殷红的鲜血正从斩断的颈项淅淅漓漓地滴下。
“嗷嗷嗷~~”
虎牢关上吼声震天,数万并凉健儿神情如狂。
董卓更是兴奋得向身边的文官武将连声大笑道:“奉先武勇,当世何人可及?有吾儿在此坐镇,三十万关东联军吾视之有如土鸡瓦狗耳,虎牢关可无忧,京畿洛阳可无忧矣,哦哈哈哈~~”
关东联军阵中。
眼见颜良被吕布斩首,袁绍心头大恸,险些从马背上一头摔下来。
“吕布匹夫,竟敢杀某大哥!”袁绍正心恸不已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喝,惊回首,只见猛将文丑已经策马出阵,挺枪直取吕布,嘴里兀自怒骂不休,“河北文丑在此,吕布匹夫拿命来!吼呀呀~~”
“嗯?”
吕布策马转身,斜眼处一骑从联军阵中如飞而出,但见此人身高九尺、身材雄伟,长的却是奇丑无比,正挥舞着一支又粗又长的大铁枪向自己冲来。一抹淡淡的不屑在吕布嘴角绽起,又一个送死的来了。
……
凉州,临洮。
“吼~~”
徐晃大吼一声,将一支长矛奋力掷往城头,一名羌兵刚刚抱起一块巨石,还没来得及砸下,便已经被徐晃掷出的长矛贯穿了胸膛,沉重的长矛去势未竭,带着那羌兵的尸体往后翻跌,接着又刺穿了另一名羌兵的头颅。
“呃啊~~”
两名羌兵凄厉地惨嚎起来,就像串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倒在了血泊之中。
但徐晃的个人武勇也仅止于此了,沉重的滚木和磨盘大的檑石已经从城头倾泄而下,强悍如徐晃也只能闪身后退,许多士兵来不及后退,便被滚木、擂石砸到了地上,霎时化作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