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疯了。
萧凡知道他肯定是装疯,钦差到来之前正好疯了,一来为了消除天子对藩王的疑心,暂缓朝廷削藩的节奏,二来为了迷惑天下人的目光,——钦差若死在北平,谁会怀疑是疯子王爷下的手?
萧凡甚至还猜到这个主意是道衍和尚帮朱棣出的,那个死秃驴,老出坏主意祸害人,一定要尽快除掉他!
这当然是后话,目前最重要的,是在北平这个虎狼巢穴保住自己的姓命。
萧凡当然不会真的冲进燕王府去,领着亲军进城没多远,就被气急败坏的张玉给拦下了。
“钦差大人,王爷身患恶疾,恕不见客!”张玉喘着粗气道。
萧凡眨着眼睛,无辜的道:“我不是客人呀,我是他的女婿,他不会不见我的……”
“恕末将无礼,我根本没听王爷说过他有你这位女婿……”张玉硬邦邦的道。
萧凡赞道:“王爷做人太低调了,下官敬佩万分……”
张玉伸手一挡,很无礼的将萧凡拦下,冷冷道:“钦差大人,还请注意您的仪态,王爷抱恙,不宜见不速之客……”
萧凡笑道:“我乃堂堂朝廷钦差,代天子巡视北境,竟成了不速之客?本官有天子犒赏王爷的圣旨,他若不见客,我向谁宣旨?要不……请王爷的世子代为接旨也可以呀。”
张玉顿时气结,王爷三个儿子都被你扣在了京师,现在上哪儿找世子代他接旨?你这不是存心气人吗?
“末将……末将禀报过王爷后,再决定由谁接旨吧。”
萧凡笑道:“王爷不是疯了吗?你怎么向他禀报?”
“这……王爷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张玉额头微微冒汗。
萧凡笑得很开心:“王爷果然是吉人天相啊,那本官就等王爷清醒的时候,再向他宣旨好了。请王爷慢慢病着吧,本官有的是时间,不急。”
****************************************************与北平诸官员见过礼,张玉代燕王给萧凡一行接风。
筵席很沉闷,萧凡有一种与狼共餐的怪异感觉,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小绵羊,置身于群狼环伺中,那一双双亮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能把自己生吞活剥。
这里是北平,是燕王的老巢,北平府上下官员和将领已完全和朱棣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他们对朝廷有敌视,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燕王才是他们心中的天下共主,南京城金銮殿上的龙椅,燕王迟早有一天会坐上去。
萧凡很明白这一切,来北平犒赏藩王,本就是一件玩命的事,从席间这些人不善的目光中,他看得出,这些人已经将他当成了敌人,当成了阻碍燕王问鼎天下的绊脚石。
萧凡的心里很沉重,这些人的态度分明已经表示出,他们的野心在膨胀,他们蓄势待发,他们随时在准备着起兵谋反!
未来,将会一条多么艰难的路!
晚宴过后,张玉将萧凡一行人安排住进了钦差行辕,行辕暂设在戒台寺。
戒台寺建于唐朝武德年间,是北平历史最悠久的佛庙,位于北平城西侧,寺内景色怡人,风光秀美,寺后有一套单独的大院落,是燕王朱棣平曰修养所在,院中种着各色牡丹和芍药,甫一进去便能感受到浓郁的花香扑鼻,眼中一片万紫千红,如同置身天堂般惬意。
不得不说,朱棣在吃住等这些小事上并没有刁难萧凡,他再怎么对萧凡恨之入骨,身为一个王爷,也有着皇族子弟的涵养和风度,他不愿或者说不屑用这种等而下之的方式为难他的敌人。
寺后院落类似于四合院,三排厢房围成了一个“口”字型,坐北朝南,环境幽雅。
命三千亲军留出大部驻扎北平城外,又将太虚,张三丰和方孝孺安顿好了以后,萧凡便暂时在这个钦差行辕住了下来。
时已夜深,萧凡心头思绪万千,一种从未有过的忧虑渐渐浮上眉宇间。
朱棣装疯,死活不愿见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萧凡没想到朱棣会以这种方式应付朝廷派来的钦差,道衍那个天才脑袋是怎样想出这一招的?真想把它割下来好好研究一番……北平的夏夜比京师冷,负手立于院落正中,萧凡没来由的感到了一股寒意,说不清这股寒意是来自身上还是心里,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一只手搭上了萧凡的肩头,萧凡回头,见方孝孺正含笑望着他,笑容很亲切,如同一位睿智的长辈在看着愁眉苦脸的孩子。
萧凡苦笑:“方大人,来了北平,可算进了狼窝,咱们举步维艰啊……”
方孝孺呵呵笑道:“你可知老夫为何非要跟着你来北平?”
萧凡摸了摸鼻子,道:“你不是说要看看我是不是传说中的歼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