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明月还是没见着人来,忍不住看了眼汪直,看他哆嗦越来越厉害,赶紧过去将汪直半揽入怀中,一面重新掏出帕子擦他头上的雨水和冷汗,一面喃喃地问:“你怎么样?”一类基本不用问的问题。
两人耳鬓厮磨,肌肤相偎,迷迷糊糊的汪直只觉贪恋这一刻的温暖,没有任何的邪念,只是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好像母亲一般,似乎漂泊了这么多年,这一刻,才找到了停驻的地方。
汪直在明月怀里像小狗一样地蹭了蹭。明月本来头就有点昏,这一蹭蹭的她麻麻痒痒的舒服,竟是抱着他睡了过去。
一个病人,一个受伤的人,在这雨夜里相互依偎,这一刻竟是和谐无比。大家都朦朦胧胧,不知东西,也就抛开了尘世羁绊和那些若有若无的束缚。
当雨势稍歇,那些西厂的卫侍们,半晌不见汪直回去,便一路寻了来,当他们一脚雨水一脚泥地走到这破旧的废弃宫室时,一指头就推开虚应的门,他们看见的是这一副诡异的场景:
汪直昏睡在墙角,睫毛平静无波,可嘴里却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然后有一个一身是血泥的女子,头发披乱在肩,看不清面容,只见她一只手揽住汪直,将他半抱着在怀里。另一只手搭在他额头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条滴水的手帕。在软玉温香怀中的汪直似乎还有神智,微微地拧着眉头在挣扎。
听到脚步声,汪直惊醒了,不由低咳两声,明月是身子晃了一下,这一下汪直是真醒了,他有些恼怒地嘟囔了一句:“谁啊,扰人清梦!”
这一下西厂卫们都吓着了,赶紧停了脚步,也不知道这话是回好,还是不回好,半晌,才摄着嗓子说道:“属下……”
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汪直似乎又清醒了一些,想推醒明月,结果没推动,自己又迷糊了一下,把头碰在地上。
汪直何时曾这么狼狈过?
一侧的西厂卫们想要笑,又是不敢。
汪直这才睁开眼,看到明月也醒了,见到他,竟是绽了一个微笑出来,只是这微笑还是湿漉漉的。
看着这边两人温情无限,一侧的西厂卫们继续尴尬,为首一人只能再一次加大了音量:“厂公,我……”
汪直急忙站起来,把手伸给明月让她拉着起来,明月含羞带怯地打掉他的手,自己咬牙挪挪酸麻的腿,硬撑着站起身来。只能缩回手的汪直,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众人悠然一笑,一室昏暗之中,只见他目如星华熠熠,说不出的气度高华。
汪直与众人说明,这位是清宁殿里的淑女,不小心在南苑迷了路,遇上了野兽袭击,这才倦了一身伤。
众人怔怔地看了汪直半晌,这南苑虽然人烟不多,但也还是有护军巡卫的,怎么会今天就因是下了雨,便如此失漏嘛?
心里虽然如是想,但为首一人还是对着明月点点头:“让小的护送淑女回宫吧。”
汪直思量了一下,由自己送明月回去终是不妥,便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明月看了看众里人多,只能瞧着汪直做了一个手势,约他有期再会,汪直看了眼,眼皮不动的点了点头,明月一时也不知道他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可是这里人多嘴杂的,也实在不便再说,只悔适才自己失血过度,有些脑子僵硬,居然失了先机。
汪直由其他厂卫护行,便先走了,只留了为首的心腹广宁护着明月回清宁殿。
这大雨之下地上积了不少水,虽路途不远,但要走回去明月本来就冷的透心,肯定更是有些抗不住。
两人挣扎着在桌子旁对坐了,明月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望着广宁说道:“咱们这是不走嘛?”
“厂公吩咐小的在这里陪淑女再候一会,他回了西厂,命人抬轿过来,要不淑女受了伤,行动不便。”
听到汪直的安排,明月心里不免嘀咕一句:“还是他有心思,要不是他叫轿来,这一路得走一个来时辰,可真是有些受不住。”
虽然满意,但表面明月还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里却开始思量那个静淑女是受了谁的指使才会这样算计她一把。
如果说今天的一切都是巧遇,明月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正想着心思,远远有一顶小轿已经过来,几个轿夫进来迎人,一看着明月的样子,也是明显,愣神了。
这位淑女什么样儿呢,怎么说,也忒狼狈了点。衣服是湿着的,尤其是明月,雨水把宫服的颜色图案都快模糊掉了,在星光月色下,轿夫楞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品级的衣服。
头发是滴着水的,明月虽是插上了木簪,可还是有点首如飞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