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婶儿安置一下吧,我这手,不敢抱她——”大成专心的守着媳妇,还没从紧张的气氛中缓冲过来,脱力般的摆摆手,没去接那个孩子。
稳婆把新生儿放在另一张床上,担忧的看了一眼,那个刚才还勉力发出哭声的小东西,此刻是声息全无的样子,她只负责生产,此刻已经完成了任务,一心急着离开。
众人拾掇了一下屋子床铺,去外面再把老大夫请进来,给枝儿和新生儿把脉,万幸,枝儿身体受损,却并无生命之忧,保养好了,以后还可以继续产子。
那个小宝贝,就危险的多,娇娇弱弱的,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咪。
“好生看养着,要是能吃喝,就有救。”老大夫抚着那微弱的脉搏半晌,给了个囫囵的定语。
剩下的时辰,便只是如何喂养这个新生儿的问题了,枝儿的沉睡,没有个半日,估计是醒不过来的,稳婆也说,就算是醒了,也不会即刻下来奶,这个小娃娃,其实可以饿上一些些时间,可是,大夫都说生命堪忧了,谁能放下心看她饿着?
那汤匙太大,小婴儿的嘴巴太小,本来想要送进些白水去,却换来一场惊心动魄的急咳,小小的身子整个咳得红彤彤,脸上,甚至透出了一点儿青色来,嘴唇也变成了白的。
就这么一个软趴趴的小东西,在急咳之后,有气无力的仰躺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里,还间或传来受到闷堵之后的不顺畅的嘶鸣声,听在每一个成年人的耳朵里,都仿佛是死亡的压迫,把大人的心,扯得死紧。
枝儿娘乍着手,眼泪婆娑:“我——是不敢动这孩子了,枝儿受够了罪,孩子却——”
她的心里,大概也着实觉得这一胎只是个女娃儿,还娇弱成这样,明显是救不过来了,拼力呵护的念头,就偏少了一些些。
她这么一退,荷huā也不敢再接着去摆弄那个在生死边缘上徘徊的小女婴了,她是个后娘后婆婆,要是执意动手,孩子在她的手上三长两短了,那可是浑身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的了。
大成此刻是指望不上了,面对自己的孩子,他无从下手,两个蒲扇般的大手掌,愣是不敢伸过去,战战兢兢地打量那个小身子半晌,终究无力的扭过了头。
二丫哭得眼珠子都红了,又不敢高声,把拳头抵在牙齿间颤抖,却还是舍不得离开那个气息尚存的小婴儿。
难道,就这么看着一个小生命自生自灭不成?渺渺浑身软绵绵的,靠在二丫的身上,她平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万一没有救过来孩子,她也不惧怕别人指责自己,或者,说自己是个背运的倒霉蛋。
三小姐慢慢儿的直立起身子,把轻轻颤抖的手指使劲捏住,在虎口处,指甲的印记清晰可辨。
“我来——管她!”渺渺的声音有些飘忽,有些不确定,还有些哽咽。
这是她的侄女,要是就这么搁置着不管,就会死去的。
“渺——”荷huā的惊愕,在半路上就被掐住似的,再也没发出声音来。
既然说出口了,那就尽力一试吧!渺渺的颤抖稳定下来,她看向大成,那个已经昏头转向的新任父亲,支老爹的模样,倏忽闪过。
当年,他也曾如此彷徨无助吗?爱妻撒手人寰,他会比大成更绝望更痛苦吧?
男人的心智,有时候,及不上女人的坚韧。
二丫哆嗦着嘴唇,与渺渺站到一起:“也——算上我,孩子真——出了事,我跟你一块儿担着!”
姊妹俩再不理会别人的想法,开始了看似毫无希望还会加速孩子的死亡的种种举动。
“她们都是小孩子,不懂得轻重,大成,不能这么祸害——给孩子——留个——”枝儿娘守着闺女,还是推了推大成,声音低低的,带着无限的恐慌。
大成抱了头,蹲在地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稳住身躯。
姊妹两个,换了根干净的竹筷子,蘸上些白开水,撬开孩子的嘴巴滴进去,不管孩子头下的被褥是否湿透了,一滴、两滴、三滴——
渺渺发现,把孩子的头向左侧放时,她的呼吸声,听起来更顺畅一些,于是继续努力,拿小褥子垫在孩子背后,让她保持这个左侧的姿势。
天知道,当她的手指触到那个软软的肉身子,曾经怎样的心头猛撞,就像没有骨头的生命,一入手,就极大的惊骇到了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