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先生一路走好。”
李维正笑着将姚广孝送走,这才回到府中,走到中堂便见倩倩和叶苏童说说笑笑而来。
“你们去哪里?”
“客房那边的几株腊梅开了,我带苏童去赏玩。”
叶苏童见到李维正,脸上蓦地红了起来,想躲却没处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李大哥,多谢你送给我地礼物,我很喜欢。”她的声音很小,须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旁边倩倩瞥了一眼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忍不住打趣她笑道:“你的李大哥可有点偏心啊!那串安南的珍珠项链明明是我先看中了,可他却说要送给长辈,我想不能和长辈争,只得让了,选另一串日本的珍珠项链,不料他却是送给你,我倒要问问,你真是他地长辈吗?他怎么就厚你薄我呢?”
叶苏童窘得满脸通红,李维正干咳一声便解释道:“本来是想送老夫人,但又拿了檀木佛像,总不能把佛像给苏童吧!再者日本珍珠项链你不也很喜欢吗?倩倩几时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我只是开开玩笑,另外我想看一看苏童脸红的样子,嘻嘻!”倩倩掩口一笑便丢下苏童跑掉了,远远传来她的声音,“我去看看大姐的午饭。”
院子里丢下了李维正和苏童二人,二人之间地气氛有些尴尬,李维正笑了笑便问道:“看过你地外甥女了吗?”
“嗯!尤其那个小的,一抱就哭,凶巴巴地样子,真地很可爱。”
“我到觉得姐姐文静温柔,让人更心疼一点。”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内宅走去,叶苏童又问道:“听大姐说,你过了元宵就要去上任,是吗?”
“原计划是过元宵后走,可是刚刚接到消息,皇上命我正月初四就出发。”
“正月初四,那岂不是后天?”叶苏童停下脚步,惊讶地望着他。
李维正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也想多呆几天,多看看我那对小宝贝,但圣旨已下,我也没有办法。”
两人走进了房间,房间里笑声不断,老太太和叶夫人各抱着一个小家伙在有说有笑,杨缨也陪在一旁,叶紫童躺在床上正向母亲抱怨坐月子地苦楚,不得出门,不得见光,不得吹风,还要穿这么多衣服,好在是冬天,若是夏天岂不会捂死人。
叶夫人则耐心地劝说女儿,这坐月子很讲究,稍有不慎就会落下病根,现在看不出,等年纪大一点就知道厉害了,所以要苦就苦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李维正走进房间,连忙向老太太和叶夫人致歉道:“早上有事出去了,刚刚才回来。”
有老太太在,叶夫人不敢随便开口,老太太显得心情很好,她指了指怀中的姐姐开玩笑道:“大郎,这小家伙我今天抱走了,先给你说一声,你可别拦我。”
叶夫人也接口道:“大郎,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想把紫童接回娘家去坐月子,我们那里条件更好一点,你继娘也同意了,但大家都想听听你地意见。”
李维正沉吟一下,问杨缨道:“父亲的意思呢?”
杨缨笑了笑道:“你父亲明天就要回去了,要安排今年的官府劳役,他要我留下来照顾紫童,若紫童想回娘家,我是没有意见。”
杨缨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大家眼下要说的话题因她在而有些不便说,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见杨缨走了,半躺在床上的紫童立刻央求道:“大郎,你过完元宵就要走了,我也想回娘家住一阵子,有母亲照顾,我想对孩子会好一点,你就答应吧!”
李维正理解紫童的想法,坐月子当然是自己母亲照顾好,倩倩没有经验,杨缨又是继娘,很多事情呼来唤去总是有点不舒服,再者自己大后天便要走了,让紫童呆在娘家他也能放心。
李维正苦笑一下便对她道:“紫童,我刚刚得到最新消息,皇上命我大后天就出发。”
叶紫童有些呆住了,大后天就走,他离家半年这才回来多久,不到半个月又要走了,这一走就没有归来地日期了,紫童的眼中黯然,最终她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叶老太太的思想不同于普通女人,她大声喝彩道:“这才是男儿大丈夫的本色,以事业为重,家中虽好,但会消磨人意志,大郎这一走,大明江山又将出一俊杰了。”
叶苏童心思细密,她见大姐神情黯然,连忙拉了一下母亲,又指了指大姐,叶夫人会意,连忙安抚大女儿道:“你也不用担心,等你坐好了月子,你就可以去山东随军,这是朝廷惯例,最多分手一个多月,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紫童半天没有说话,最
了李维正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一我也不放心,就让倩倩先随你去,她可以照顾你的起居。”
随后的两天里李府上下都忙碌着为李维正做出发准备,杨缨在大年初二便回了家,在李维正与倩倩走后,叶紫童将带孩子返回娘家,李府就将暂时借给顾家暂住。
这天一早,倩倩来到了铅笔店,准备做最后地交代,铅笔店的生意远不如顾氏糕饼那般红火,毕竟大明人接受这个新事物需要一定时间,但比起刚开业时也好了很多,每天都能有二三十贯的进帐,主要集中在中低档铅笔上,已经有了一批固定的顾客。
自从太子妃来拜访后,倩倩已经快二十多天没有来小店了,小店一直交给秋月打理,她和春花一样都恢复了自由身,过了年后,春花将回自己地老家嫁人,李维正给了她一笔丰厚的嫁妆,而秋月则负责经营铅笔铅,李维正送给她两成地份子,除她之外,铅笔店还雇佣了两名年轻的女子做店员。
倩倩走进小店,依依不舍地和每一件物品告别,她坐过地椅子,用过的刻刀,天热时用的扇子,还有一排排熟悉地铅笔和木架,秋月和两个店员正忙碌地做开业前的准备,这时秋月忽然想起一件事,从一个铁盒子里取出几封信递给倩倩笑道:“这就是那个王孙写给你地,他来过三次,你都不在,每天他都失望地走了。”
倩倩接过信,只见信封上是朱允那熟悉的字迹,却是用毛笔写地小楷。
‘倩倩亲启’
信封口粘得很牢,每一封信都显得很厚,少说也有三页以上,倩倩叹了一口气,将信放回了箱子,对秋月道:“如果他再来,你就把信替我还给他,就说我随大哥去威海卫了。”
秋月有些为难地说道:“你还是亲自给他说一说吧!我每次告诉他你不来,他总要等你近半个时辰才肯走,他失望的样子让人感到害怕。”
这时,小店外忽然传来了朱允地惊喜的声音,“是倩倩来了吗?”
倩倩无奈,只得走出门勉强笑道:“小王爷,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朱允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他上前一步道:“我父王要去陕西,师傅也要跟去,大家都准备出发,也无暇管我了,所以今天就偷跑出来。”
倩倩见他眼中洋溢着喜悦的光芒,知道他见到自己兴奋之极,倩倩心中忽然充满了歉疚之情,其实她很早就发现了朱允对她有了那种感情,可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冷淡他,每次总是笑吟吟地陪他说话,以至于他越陷越深,或许当时她也有一点喜欢他吧!喜欢他单纯而灿烂的笑容,喜欢听他讲述读书时的乐趣,但她知道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结果,且不说她迟早是大哥地人,就是自己死去的父母也不容许。
倩倩这几个月也一直痛苦和矛盾中渡过,直到大哥从广东归来,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归宿在哪里?
此刻倩倩知道,她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了,沉默了良久,倩倩低声道:“小王爷,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朱允眼中的激动变成了惊愕。
“明天我要随大哥去威海卫了,要很久以后才回来。”
朱允笑了,一颗心放了下来,他深情地注视着倩倩道:“我会耐心等你,一年两年不来,我就等你三年四年,你总有回来的那一天。”
倩倩却摇了摇头,将几封信递给了他,诚恳地说道:“小王爷,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我是罪官之女,曾经被卖为奴,是大哥将我从悲惨的境遇中解救出来,而你是堂堂地皇长孙,你我的身份注定我们不可能有这个缘分,小王爷忘了我吧!”
“我不!不!”朱允退了几步,他痴痴地望着倩倩,泪水忽然从他眼睛里流出了出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倩倩心中也难过之极,她叹了一口气,上前把信塞到朱允的手中,“对不起,小王爷!”
她转身便向远方跑去,她上了马车,马车随即启动,倩倩透过车帘向小店望去,只见朱允呆呆地望着她的马车,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倩倩的眼一红,泪水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百步外,李维正骑在马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是来铅笔店找倩倩,正好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一直目送朱允黯然离去,他才轻轻摇了摇头,掉转马头返回府中,尽管倩倩几次提起朱允来小店找她,但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在他心中,朱允不过是个半大地孩子,倩倩也年岁尚小,他们之间不过是少年心性,就仿佛后世的初一初二同学,但眼前地情况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倩倩竟成了朱允地初恋对象,而且倩倩似乎也有点喜欢他。
尽管有些荒唐,但朱允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使李维正也想起了自己地少年时代,那个同桌的女孩,李维正一路感慨而行,他并没有生气,他是过来人,他知道初恋情感的纯洁,他知道无论朱元璋还是朱标,都不会允许朱允娶罪臣的女儿进门,这件事他就当作不知道,给倩倩一份自由。
经过刘军师桥时,一群鸽子盘旋在头顶上嗡嗡作响,李维正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和白云,他忽然心潮澎湃,这一刻他的心已经飞到了同样蔚蓝色的大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