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唐糖随祖父离京,纪伯恩尚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小将军,唐糖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他骑在马上的模样,丰神俊朗得简直不惹一丝尘埃。(纪陶:喂
地狱与岁月竞相磨折,加之毒药侵害……他变得蓬头苍老而不忍赌,成了唐糖口中的老人家。
而那眸光之中,太多唏嘘深意,竟是言辞所不能表。
纪陶自小最崇拜的就是他大哥,难怪此番见面,提及纪伯恩,他难过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难为纪家兄弟,大哥近在咫尺却不得救,纪陶强颜欢笑扮作他人,纪二恨她入骨……
入骨……此番纪陶能同他哥说上话的机会极少,也不得工夫细究,况且纪二根本就是知之有限的样子。
知道点皮毛就能恨到这个地步……唐糖不由猜测,这个鱼池的馊主意,难道是自己的昆仑先祖祭出来,献给赵氏的?
要真有那么缺德恶心的话,她往后还怎么面对纪陶?
冷汗热泪前赴后继涌上,赵思危见她又一次泪汪汪的,催促道:“来福你东张西望的,可是喜欢这个地方?本王将你也打进来拉倒。”
见她回神抹一把脸,又压低声嘱咐:“仔细花了妆。”
唐糖再次望了望纪伯恩,他一直面无表情,目光也早已收了回去。
此处绝非叙旧之地,惟有将大哥救出苦海,才是对那两道凄茫眸光的唯一补偿。
她再不忍看,急追几步,跟着赵思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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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秃鹫被茯苓子邀了去西花园巡视风水,兄弟亲手种玉的工程,另派了人来监督。
唐糖见了那监工却是大惊,青面兽席勐!
他怎的出来了?道长难道不曾被发难拆穿?
可那席勐始终青脸不语,老狐狸又不在身边,唐糖哪敢造次,只得默念着“他认不出我、他认不出我……”
唐糖选了个草木生得比较古怪的位置停下来,偌大北花园,应当是经常有园丁打理才是,此处分明还可看出前次修剪的痕迹,何以草木依旧如此疯长?
赵思危倒是十分信服,同个帮工似的,来福指这儿,他便举了铲子,打算往那处使劲。
唐糖再无事可干,立在一旁递锹递铲,赵思危却很嫌弃:“不对不对,怎么又拿错了,本王要你帮忙比无人相帮还累,一边歇着去,坐踏实了,看你站着本王实在烦躁。越帮越忙!”
难为他用这个法子照应自己的身体,唐糖喏喏低头认错,心底十分感激。
赵思危铲土的动作倒还成些样子,唐糖觉得这个人要是当不成皇子,勉强去当个种地的,大约尚可称职。
不过花园另一角的赵思贤便不是了,这位陛下看起来恢复了一些元气,不过才劳作了一阵,竟是一派挥汗如雨形容,体力之差可见一斑。此人貌似贤德温良,大概平日活得还不如齐王节制,得天下后,想必更是松了警惕,放纵无度什么的……唐糖从他的黑眼圈就看出来了。
如今沦落到了阶下囚的地步,挖个土还有看守看着,他那假贤君的形象估计再没心思掩饰,忽而就在旁揶揄起来:“来福是觉得他家主子竟也变得虚伪了,呵呵,思危,你不是素来讥讽朕虚伪,却以真小人自居的?种玉……这种事情你自己当真相信?此等笑话朕是头回听闻,你是如何想到的?“
秃鹫爹都要把赵思贤交给上天来处置的,这么个落魄天子,赵思危哪里会有搭理的心。他只当不曾听见,自顾自铲土挖坑。
唐糖一直极小心地防着席勐,然而这个青面兽也不知怎么了,自始至终呆立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警戒之心。
赵思贤也不顾自己蓬头垢面的丑陋形象,自撇开身边的看守,走到齐王近处,压低声问:“思危你究竟安的什么心?现在告诉朕还来得及。”
赵思危埋头劳作,半天只回了他一声冷笑。
赵思贤忽然看出来名堂,急问:“你为何铲得如此之深?父皇最惜草木。”
赵思危不胜其烦,终于开口回了句:“我在种玉,自然要种得深些,根深叶茂的道理,皇兄可懂?”
赵思贤借机引诱:“思危,哥哥年初送你去凉州封地,就是为了方便你就近明察此等天理难容之事。如今……我们自当兄弟同心,合力铲除祸患才是。”
赵思危冷眼看看他亲哥丐帮帮主一般的脸,就像在看一个失心疯的病人。
“思危,你不会真信父皇能借了那麒麟肉长生?”
赵思危睨他一眼:“皇兄难道不信?”
赵思贤一本正经教诲起来:“思危,我们都读圣贤书长大,子不语……”
赵思危扫一眼唐糖,冷不丁就换了一副厉声逼问:“子不语?哼,我不过个孽子,皇兄却是个大孝子,你本来人心所向,若你不信长生,又何必灭益王府、毁玄黄塔、灭唐府满门、狱中刑逼大理寺纪三爷、烧刑部地牢、烧西京古玩街、烧三清镇古氏作坊……还要毒杀父皇?你所做的一切,不正为绝了他的那条长生之路?”
此话一出,既是堵了这伪君子的嘴,又直接替唐糖将心中一团一股脑儿问出了口。
唐糖浑身血脉霎时冰凉,行恶的凶手就在正对面,落魄得就像一个鬼魂,她一拳头揍过去,这个恶魔的半条命就要失去了,她却必须接着等、接着忍……
赵思贤好人装惯,素来皮薄如纸,罪行被赵思危这样于光天化日一一揭穿,面上挂不大住,立时一阵青红白紫。
赵思危看他那副窝囊样子,简直不齿透顶,继而提铲去刨那种玉之坑。
赵思贤讪讪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神情凄楚:“毁玄黄塔之事,不好算在我的头上,我那是为父皇毁的。”
赵思危不由发噱:“那看来,旁的都是你的账了。”
“你知道的,朕向来只读圣贤之书,父皇去岁让朕为他献千人以祭塔,塔毁人亡之后,朕当时觉得整个人都要疯了。那不过是个开始,后来朕依命去了皇陵……思危,你可读过那皇陵中的玄黄碑文?原来父皇当真就是那玉麒麟降世啊!”
赵思危十分同情地望着他的哥哥,这厮的确早就疯了。
“思危,若他当真得了永生,你我兄弟何来生路?一万年太子你可愿当?”
赵思危笑道:“我没有当过,没有发言权,不过你终是比我要下得去手。”
大约人前的那层皮,他赵思贤也不打算要了:“别装蒜了赵思危,说起杀人,你难道不才是那个魔王?宁错一万,勿漏万一,朕既然做了,便不可留下一丝隐患。”
不费吹灰之力,罪魁就这样认下了所有恶行,言辞之无耻……唐糖震惊得不会动弹。
赵思危手中的铲子忽地顿了顿,冷冷将它一扔:“来福,本王挖不下去了,你接着上。”
赵思贤大约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魔头弟弟早已一拳头招呼上去:“所以你就栽赃给我?”
赵思贤原是个白面书生,落魄了几日,眼下又无前呼后拥的帮手,哪里能是赵思危这个魔头的对手,晕晕乎乎伏倒在地,鼻血狂飚。
前一刻的气氛还冷峻似冰,这会儿居然一拳见血,俨然成了一场十足的打戏。
不过,唐糖很快从看戏的亢奋之中醒悟过来,赵思危是个就算戴了绿帽,也能想起来借题发挥一把,要拉着不听话的老丈人同去看戏的绝对功利之人。他被赵思贤栽赃又不是一天两天,何以这会儿如此忍不住,出此泄愤之拳?
等等……赵思危方才在说“来福……接着上”?
赵思贤已然开始讨饶,阵阵哀声听上去已是毫无威严,赵思危看那来福小呆瓜居然立着纹丝不动,气不打一出来,只好继续落拳头,雨点般招呼在赵思贤的脑袋上,嘴上提醒着:“来福你究竟在做什么?”
唐糖猛然惊觉,握起铲子就往方才那坑边去,咦,这个地方下面是……只要轻轻伸手一捅,下头立马就是一个窟窿。
再看上头覆的那薄薄一层,俨然是一层覆盖其上的厚油布,许是覆盖年久,那布片已全然发了脆。
这个洞打得也是恰到好处,居然精巧到堪堪将上头的覆土挑弄走了,只留了这么块掩人耳目的脆油布。齐王殿下这个掏洞的手艺不知……哪一派的?
赵思危不跑去当盗墓贼,简直屈才。上回在公主墓,真应该唤他屈尊帮忙打洞的,少说能省下十二个时辰。
他一边揍人揍得欢实,一边感知到唐糖已然近了那个坑,暗自放下心。
赵思贤大约已经鼻青脸肿了,赵思危的拳头落下去总算轻了些,这才察觉拳头生疼:哼,本王为了给你打掩护手都肿了,你愣到现在才到坑边。人家是生个孩子傻三年,你这还没生,居然就开始犯傻了!
唐糖莫名打了五个喷嚏,轻轻捅破了那层脆油纸,将脑袋探在洞口,感受洞里传出的气息。那是一股带了潮湿的霉味,就像是老房子闷得年久所致。她初步判断里头并无古怪,至少没有任何毒气。
洞口不小,足可以过一个大胖子,来福是个小胖子,自然不在话下。
唐糖极欲下洞一探,老狐狸给自己创造了这么一等良机,总不能不允她下去罢?
北花园的岗哨视线无法到达这个莫名出现的地洞,且他们都知齐王兄弟俩乃是奉命在此种玉,始终也没人制定过一个标准,土应当刨去多少,坑可以挖成多深云云,故而他们弄成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坑,压根就无人在意。
赵思贤在不远处倒霉挨打,大约早就晕过去了,自然也没法关注这里。
她忌惮的只有席勐,他一直就盯在此间当监工,她悄悄瞄向席勐的位置,不料这个青面兽发现她看过来,居然索性转过身去!
这个席勐是个假货!
老狐狸花了这么多心血,作下如此细致的安排,辜负他才是不对的。
唐糖完全抛却犹豫,半伏于地捏了柄锹伸下去探了探,原来此坑极浅。
好奇心就快要撑破了,她往小腹上轻轻摸了把,将身子从那洞口小心送了下去。
这个洞并不大,可容纳的人数相当有限,喊一嗓子甚至不闻回声,而洞内霉腐之味更甚。
洞口的光不够照亮整间洞,唐糖摸摸身上,难为纪陶在这种情形下都能如此细心,替她换上来福衣裳的时候,居然还为她在夹衫中备了一份火折。
唐糖点亮一根,这个洞呈水滴形状,洞壁是由石头打造,壁上光滑无物,不像会有厉害机关的样子。
然而这次涉险的心境,与在公主墓同益王府鬼宅皆已不可同日而语,心中的勇气是满的,这条命却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唐糖不能不小心谨慎。故而分明料得此间无险,依旧是贴壁缓缓而行。
因为头上覆盖的乃是湿润的泥土及植物,石壁摸起来潮潮的,倒还不算冰凉。
摸到那水滴地形的最窄处,火折上的火焰忽然跳动了一下,变得更为明亮,唐糖正巧发现,那个角落缝隙不是石头所铸,却是用泥封上的。
她大觉蹊跷,整间小地洞都是石壁,何以专门在此糊了泥巴?
她寻出贴身的凿子来,那些泥巴干结经年,凿子仍是赵思危赠的那柄,故而锋利好用,凿起来倒还不算费力。那些封泥便簌簌落落,从缝隙间散碎着掉下来。
可惜唐糖一直未能寻到破绽,然而就在那火折将熄未熄之际,火光终于映见镶嵌于缝隙之间,那枚仅仅铜钱大小的凹槽。
那位置生得极为隐蔽,若那火折早熄一瞬,几乎就可能错过。
唐糖隐约觉得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可她再没有火折,只好小心去探抚那个凹槽。
这枚凹槽的刻痕告诉她,方才隐隐望见的很可能就是一张小狐狸脸,至少轮廓摸上去与平常见到并无大的不同,狐狸嘴笑容的弧度亦完全合乎记忆。
初探告捷,唐糖打算出洞,请齐王想法知会纪陶,而后商量妥当,再作下一步的打算。然而聆听了半天外部动静,上头的人仿佛越聚越多,大约都是跑来劝架的,好像有人在说“再打要出人命了”。
唐糖并不担心赵思贤的命,不过她担心那个窟窿……果然忽地“轰隆”一声,那一抹亮光倏忽就熄了,声音隔绝,上头的那个世界如同在瞬间消失无踪,只剩底下这片静默黑暗。
有人将那个洞口给堵上了。
封洞之人的应该用了块什么石头,不过这会儿唐糖就算力大搬得开那石头,她也不可能公然在人群之中从这个窟窿里钻出去。堵洞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假席勐,当是真的为了掩护她的行迹,总不见得教人发现,齐王殿下的来福公公是只胖地鼠罢。
那股潮湿霉腐的气息迫得唐糖极不舒服,她并不觉得害怕,因为纪陶就在不远处。但她终是犹豫起来,本因不知那小狐狸脸启动后,会有甚样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她是打算出去知会纪陶后再折返入内的,这会儿一时半会儿出不去,要不就先……
她用自小就用的法子咬破手指,挤出血珠,轻轻涂布于那枚狐狸脸的表面,她以为门后头亦是会开出一片漆黑,孰料那水滴洞最窄处的石壁“吧嗒”缓缓移开,那条紧窄石壁之后,竟露出一间金碧通明的中型空殿来。
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些缥缈的舞乐之声,殿堂之内没有任何阴森恐怖的气氛,连先前惹人恶心的霉腐之味亦不见了。她惊讶得无以言表,如果说这个地方连赵途玖都不知道,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所在,又是何人于墙上点燃的长明之灯?
唐糖以为这个殿堂必定通往城中别的所在,然而细细绕了一圈,却发现这间屋子除了那个水滴洞的入口,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殿堂一侧绘了一幅巨幅壁画,色泽无比艳丽,有如是新近绘上去的。唐糖不懂丹青,只认得上头那几个瘦瘦巴巴的西域飞天。
虽说纪陶从来并不嫌弃她瘦小,不过自从她怀了孩儿,自己还是慢慢意识到姑娘家有时候还得有一些肉,才好看的。
纪陶少时反反复复做过一个梦,梦里头有架大木鸟,可以载人,人能驾乘它于高空里翱翔。
梦醒了他告诉她,又玩笑说:“小糖糖,你说哥哥以后要不要当一个会飞的神探?”
“要!”
唐糖为了满足纪陶的这个梦,不知道偷偷翻阅了多少书籍,后来入京,她开始零零散散地做一部分,去年纪陶生辰那天,她本已将那架大鸢的主体都画了出来。
这也正是为什么后来纪陶唤他做小木鸢,能够那么顺利的缘故。
那些零散部件都在去岁冬天,被她埋了纪府南院。那个时候她傻乎乎被老狐狸骗,自以为移情别恋,辜负纪陶,便一意埋了。这个磨人的老狐狸!
想来要非这半年颠沛,家中那架大木鸟怕是早就完工了。
要是纪陶看到画上轻盈的飞天,到时候肯定要笑她如今像一个球,上不了木鸟罢。
这座空殿之中实在无有别的值得注目的东西,唐糖只好继续琢磨壁画。
整幅画总体看来略嫌简单,但于近处细看,烟雾缭绕中,除那寥落飞着的几个飞天,整幅画壁的底色之上,竟是密密绘着许多工笔的青鸟。
青鸟的形态各异,唐糖慢慢发现这些形状根本不是鸟身飞翔的姿态,倒像极了昆仑的蝌蚪文字!
那么多密布的青鸟,难道根本就是一幅文字碑帖?
可惜唐糖完全看不懂,别说他们分布得如此缭乱花哨,即便按列排得整齐均匀,唐糖照样不认得它们。尽管一直有老狐狸在旁熏陶,可唐糖一看这蝌蚪字脑壳就疼,一册经书里她能认出的惟有那个“麒麟肉”,不过这个词,在这面壁画上显然未被提及。
这面画壁之上必定记载了一些与秘密相关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出去将老狐狸弄来,不然她一个人是怎么都无法解开的了。
这个时候唐糖听见有工具在石门之外凿打的声音,方才的石壁门早已经自动闭合上了,她有些紧张,要是被秃鹫的人闯入,来福公公这个时候是不当在这里的,自己的身子迟早会被揭穿,齐王殿下要怎么解释?这幅未解的画壁恐怕更是难保。
然而凌乱的凿打之声忽而停了,换之以规律的敲击声,三长、六短。
因为那夜中过席勐的诡计,唐糖变得更为谨慎,轻轻回了三声,外头有人在说:“有人在么?”过了会儿那人又道,“这个缝真会是个藏宝洞?太离奇了。”
秦骁虎的口音极重,唐糖一听就认了出来,便急将石门边的暗锁拨弄了一下,石门应声而开,席勐就这么出现在视线里。
她冷汗:“你是……”
可那席勐傻乎乎的:“来公公里边是你?”
道长阴沉的脸很快亦从石门中露了出来,冷冷嘱咐:“麻烦胖……我是说麻烦孙将军回避一下。”
秦骁虎扮作的席勐十分不知所措,一时傻愣在那里,就一个来福公公在此,他又为什么要回避?这是一间空荡荡明晃晃的殿堂,他要回避去哪个角落比较合适?
唐糖心内惶惶,毕竟纪陶是精心安排她离开的,她一意孤行留下不说,一个人犯险已然探到了这个境地,纪陶一定已经气疯了。
她想想别无他法,也不顾有外人在场,急攀上去,踮脚拎过道长便吻。
秦骁虎对纪陶的声音并不熟悉,自从被莫名其妙弄出来,又化妆成那个青面兽的样子,人和人的关系实在太乱,他至今还没能弄懂。这会儿更是目瞪口呆,齐王殿下的小公公,是什么时候与这位道长勾搭上的!
要命的是这位道长起先一直沉着脸,架子十足,不予回应,可那来福小胖子实在热情似火,亲得人不忍直视,喂喂……道长你就算招架不住,也不用索性抱起这小胖子热烈回吻罢?
等一等,不是吻,道长是用咬的!
秦骁虎揉揉眼睛,望望天花,着实无法理解,为什么他才被关了这么几天,这个世界的口味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觉得自己怎么……好像还是喜欢甜甜糯糯的软妹子啊。
唐糖被纪陶放开,喘了半天,将喉咙口的软木揪走,方道:“道长好生重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