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阁原是世瑶一刻也不肯多呆的地方,只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跟这位刘充媛娘娘说上一说。
世瑶半低着头,声音也很轻,“娘娘之前的话倒是说的极是,御药房里不过都是些个奴仆,就是全部杀了,又有什么用呢?”
刘氏仍然是在生气,眼睛眯了起来,“皇儿给他们害成这样,我已经是有冤难申了,若是连他们都留着,岂不是更难解我的心头之恨。皇上现在只顾着处置害了苗氏的那些人,我必要让害我皇儿的也以命相抵。”
刘氏倒是坦率,而世瑶心中却只有不屑,她低声道,“我只是在想,皇长子身体这样的弱,又是将满百日,还是不宜见这样血腥之事吧!”
刘氏到底是重视儿子,世瑶的话让她半天都沉默不语,许久,她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若是恕了他们,倒是可以给皇儿积些福德。”
“正是这话呢,太皇太后原本也是顾忌着皇长子,不想要造这样的杀孽,可皇上大概是心疼苗婕妤心疼的狠了,差点就连皇长子百日都不肯避讳呢!”
刘充媛简直是气冲顶门,她这回可是忘了,赵煦急着要杀掉那些太监,都是她自己闹的。“多谢姑娘告诉我这些,姑娘原本就是这宫里最和善的人了,当初我还在崇庆宫时,姑娘对我的照顾我是一时也不敢忘的。这宫里现在苗婕妤是炙手可热,姑娘还肯提点与我,将来皇长子大了。我必要报答姑娘的恩德。”
世瑶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照顾过刘氏,她恨不得活撕了她倒是真的,至于皇长子,她更不愿意他有能够“报恩”的那一天。然而。就是把脸笑僵了,她也得继续笑下去,“充媛娘娘也知道。此事背后必有主谋之人,留他们做个活口,将来才有可能查出个结果,若是都杀了,岂不是死无对证。况且,这些人也并不都是其罪当诛的,留下来做个苦役。也算是赎罪了。”
“姑娘说的的确是在理,我只怕皇上不肯改变主意呢。”
“若是皇长子都不能让皇上改变主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充媛娘娘尽了力,神佛有灵。也是会知道的。”
“我只求我皇儿能平安长大就是了。”刘金桂叹道。
世瑶可不相信她这话,她求的可不仅仅是她的儿子能平安长大,她的儿子,还要当太子,当皇帝!可怜她才是一心只求女儿能平安长大的人,偏偏她的女儿就折在这伙人的手里!
世瑶离开云锦阁的时候,情绪十分低落,云纤一直在外面候着,也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不过,那刘充媛说话总有些没头没脑的,冲撞了她家姑娘也是有可能。
“是不是充媛娘娘说了什么,让姑娘心烦了?姑娘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以后少来往也就是了。”
刘充媛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反而是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都有些不耻,“没有的事儿。我只是觉的皇长子很可爱,有这么个娘,可惜了。”
云纤也没多想,随口道,“倒是刘充媛好福气,竟然真的生了儿子,不过,她若是生的是个女儿,皇上大概也会喜欢吧,毕竟是头一个孩子。”
女儿,皇帝会喜欢吗?世瑶只记得皇帝对福庆公主一直都是淡淡的,那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呢!
只要一想到她女儿,良知这种东西,对世瑶来说就成了一种不必要的负担,而仇恨,才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世瑶回到净逸阁的时候,听到一阵阵叮咚的琴声,时断时续,显然也是新学。云纤惊道,“不会是普宁郡王把‘绿绮’拿出来玩了吧?”
世瑶摇了摇头,“他是不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那么就应该是赵佶了!莫名的,世瑶嘴角上带出了一丝浅笑。赵佶虽然是个孩子,却是这宫里唯一一个能让世瑶感到温暖的人。而这温暖,却是过去她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世瑶进了阁中,果然是赵佶在弹琴,而赵似坐在一边,一手点心,一手饮子,吃喝的正高兴。秦才人见世瑶回来,笑着迎了过来,“遂宁郡王的天分,可是比姑娘要高上许多!”
“真的?”
“可不是!我来的时候正赶上乔押班在换琴囊,就随手拨弄了几下,遂宁郡王进来的时候就嚷着要学,我原本以为小孩子一时心性,却不想,已经踏踏实实学了半个时辰了。而且,郡王对乐音的领悟,就是我初学的时候,也是多有不及。”
世瑶含笑瞧着赵佶,见他只专注在琴上并不抬头,也就不去打扰他,拉着秦氏远远地去说话,“郡王若是真有天赋,还要烦请才人好好教他才是。”
“这般天赋,我自然是愿意倾囊相授的,就怕他终究还是小孩心性,难以坚持,又身居高位,不服管教。”
“不会,遂宁郡王颇有耐性,一个字写不好都能反复练上一两个时辰,他要是用了心,必不会半途而废。”
“这倒是难得。”秦氏瞧瞧了旁边只顾着吃喝的赵似,低叹了一句,“这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世瑶低声道,“此话何解?”
“你若是见过陈贵仪就明白了。”
陈贵仪在这宫里就像是一个传奇,太皇太后甚至是皇太后提到她都满是叹息,世瑶有时候会试在赵佶的身上找找她的影子,只不过却是十分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