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琰想到那天宋墨打黎亮时的表情,知道窦昭所言不虚,骇得脸色发白,不要说当着宋墨,就是当着窦昭,也再不敢提黎亮一句。
窦昭不免有些后悔。
她和蒋琰相处了这几日,知道这孩子是个温顺敏感的,蒋琰不提黎亮,并不代表蒋琰就真的把黎亮给抛到了脑后,反而越是这样藏着掖着,就越容易想岔了。
窦昭和宋墨商量:“黎窕娘的事,我看就说是她行止不端,因私情罅隙,一时想不开,自缢好了,也免得把她扯到家里的这些阴私里来。至于黎亮那边,他有妻有儿,贸贸然地处置了,若是有什么风声传到琰妹妹那里,反而不好,不如把他远远地打发了圈禁起来,待事情淡了再说。”
宋墨闻言人就炸了毛。
窦昭脸一沉,道:“这件事你得听我的。琰妹妹是个大活人,可不是个物件,你想怎么搬就怎么搬!你再恨他,琰妹妹和他生活了十几年,没有黎亮的维护,只怕早就性命不保了。如果琰妹妹一点也不顾念着黎亮,翻脸无情,这样铁石心肠的人,纵然是你的亲妹妹,我也要敬而远之。正因她只想别人,不去计较别人待她的不好,我才敢这样敞开了胸怀待她。你也别只看到她的不是,也要想想她的好处。”
宋墨气呼呼地去了书房。
窦昭不管他,用了晚膳去了碧水轩。
蒋琰正坐在灯下做针线。
莹莹灯光照着她纤细的身影,静花照水般的优美。
窦昭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越是这样温柔纯善的女孩子,越得不到幸福呢?
蒋琰见窦昭过来,忙扶着她在炕上坐了。
窦昭就问她:“在做什么呢?家里针线上有五、六人,你有什么活计要得急,交给她们做好了。别伤了眼睛。”
蒋琰微微地笑,眉目十分的柔顺:“不过是闲着无事随便做做,以后不会如此了。”
窦昭就把黎窕娘的事对她说了:“……官衙那边,这几日就要结案了,到时候我让素心陪着你去祭拜一番,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黎亮的手被你哥哥打伤了,最少也要养个一年半载的,货行那边的差事恐怕是保不住了,不过你哥哥看在你的份上。准备把他丢在天津卫那边的田庄上养着,他走的时候,你也去送送他,说上两句话。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蒋琰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很想向窦昭道谢,又怕窦昭不高兴。嘴角翕翕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窦昭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在感叹,果真是一点心计也没有,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怎么和宋墨相差那么大?宋墨是不是把蒋琰的心眼也都长在了自己的身上?什么兜兜转转的人和事到他的眼里都藏不住。
她和蒋琰说了会话,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回了正房。
宋墨正歪在炕上看书。见窦昭进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窦昭只觉得好笑,问武夷:“世子用了晚膳没有?”
陈核和素兰成亲后。窦昭虽然在素心的宅子旁边也给素兰买个了陪嫁的宅子,但陈核觉得那边不方便,还是住进了东边的群房,每天寅时过来。戌初回去,做了宋墨的长随。武夷则顶了他的差事。贴身服侍着宋墨。
武夷低眉顺眼地道:“世子爷只吃了一碗凉面,喝了半碗鸡汤。”
窦昭就道:“灶上今天做了荷叶米糕、玫瑰藕和莲子羹宵夜,你让人端上来。”
自从窦昭怀了身孕,宋墨怕她晚上饿,就吩咐厨房里十二个时辰必须有人。
武夷轻手轻脚地出了正房。
窦昭一个人坐在炕上吃宵夜。
屋里全是荷叶的清香。
宋墨恼怒地丢了书,瞪着窦昭。
窦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把自己吃剩下的半勺莲子羹喂到了他的嘴边:“尝尝,新鲜的莲子做的,清甜清甜的,和平时吃的莲子羹不一样。”
宋墨看着窦昭那笑盈盈的脸,不解恨似的一口吃了莲子羹,却把调羹给咬在了嘴里。
窦昭想笑又怕臊了他,让他越发的别扭,只好扭过头去,无声地笑了片刻,吩咐若朱:“还不去给世子也盛一碗来。”
宋墨待人向来彬彬有礼,若朱和武夷早就看得目瞪口呆,愣了片刻,若朱这才应喏,慌慌张张地出了宴息室。
“都是你!”宋墨朝窦昭抱怨道,脸色有些难看。
窦昭就像哄孩子似的,道:“都怨我,都怨我。”
宋墨就鸡蛋里面挑骨头:“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窦昭就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你说说看,怎样才算有诚意?”
宋墨心里还不舒坦,道:“反正你就是敷衍我。”
“没有,没有。”窦昭自然是不承认。
还好莲子羹来了,这话题告一段落。
但宋墨又有了新的嫌弃对象:“这莲子羹一点也不好吃,为什么还是咸的?”
不过是放了点盐而已,这样莲子的味道更鲜美。
“我喜欢吃!”窦昭笑道。
“我不喜欢吃!”宋墨一边说,一边吃。
“那我让人给你做碗甜的?”
“又不好吃,做什么甜的!”
总之是各种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