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宋墨是在逗她开心,窦昭还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吩咐素心:“你把世子爷的话记好了,以后宁德长公主和世子爷说的每一个字你都数清楚了,看看宁德长公主到底和世子爷说过几句话,免得世子爷在这里哄人!”心里却在感叹,难怪上一世她的忘年之交宣宁侯夫人说这做儿媳妇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早示下晚禀告而已,她拿了儿媳妇的作派去结交宁德长公主,没想到竟然得了她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素心只是笑。
小冇姐也知道世子爷是在哄她,两人也就离琴瑟和鸣的日子不远了吧!
她跟了甘露进来,帮着窦昭准备明天进宫穿的衣饰。
宋墨本来还想问问窦昭放印子钱的事,见几个女子在内室翻箱倒柜的,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自己一个人跑到书房去练字了。
等他回屋,窦昭已经准备好了。
衣架上挂着大红色的通袖夹衫,镜台上摆放着一套镶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的珠光宝气的头面,绣墩上放了双崭新的墨绿色漳绒绣鞋,一旁的屏风上还搭着几件各色的中衣,窦昭正盘腿坐在楠木床上包着封红,屋里显得有些凌乱,却有种让他感觉到安宁的气息,好像他已经和窦昭生活了很多年似的,窦昭再精明能干,井井有条,他也能撞见她从不为别人所知的迷糊、疏懒的一面。
这样的窦昭,让宋墨觉得真冇实而又……亲近。
他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心满意足地上了炕。
窦昭就问他:“一个封红五两银子少不少呀?”
宋墨看她手边堆了一堆封红,惊讶道:“你怎么有那么多小额的银票?”
窦昭笑着瞥了他一眼,道:“难道我就不能有私房钱吗?”
宋墨尴尬地笑道:“你包了多少银子?我明天让陈核补给你。”
“那倒不用了。”窦昭低了头继续包着银票,“如果不能中饱私囊,谁愿意主持中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宋墨不禁失笑。
他刚把颐志堂的内院交给了窦昭打点。
没有想到窦昭说话这样的有趣。
他伏在炕上和窦昭说话:“一年不过几千两银子的开支你怎么中饱私囊啊?”
“这你就不懂了。”眼前的男子眉眼如此的精致漂亮,就是说话,也变成了让人赏心悦目的事,窦昭继续和他胡扯,“这银子从来都是积少成多的。同样是山楂糖南京出的就比京都出的味道要好,可也贵八文钱:同样是福饼福建出的不过比山东出的个大,虽然味道差不多,却要贵二十几文钱……这难道都不是银子?”
宋墨骇然:“你不会连这几文钱都要克扣吧?”
“我是这样没有品的人吗?”窦昭嗔了宋墨一眼,“有几个人是靠攒钱攒出了千万家财的?何况是这种从自己嘴里省银子的事岂不是自冇己克扣自己?渐鱼四月上市,三月就网了来卖,价格却是四月的一倍有余:辽东的米软糯,九百文一石江南的和米硬朗,七百文一石,做粥的时候用两碗辽东米加一碗和米,做饭的时候用两碗和米加一碗辽东米,做出的粥和饭都好吃……一年下来也有个五六百两银子的进账,拿了一半到银楼去存着,一年也有六分的利钱:再拿了另一半的银子放给那些贩棉花、贩茶叶的贩子,却是十五分的利,两年下来,也有一、两千两的银子……,怎么就不是钱了?”她说着,神色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刚嫁到济宁侯府时的情景。
宋墨却听得心酸。
窦昭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冇姐,吃个粥饭还要用两种米掺着,这是什么样的日子才能逼出这样的法子来……
他决定,再也不问那印子钱的事了。
若是这样能让窦昭安心,能让窦昭高兴,何乐而不为?
京都的勋贵之家,谁不做点这事那事的补贴家用?他老婆不过是放个印子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政了鞋下炕,半蹲在了楠木床的床踏上。
“寿姑,”宋墨正色地道,“我每年再给你加五千两银子吧,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好不好?”
他微仰着头,凝视着窦昭,墨玉般的眸子,仿佛被水浸透了似的,如澄净的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窦昭愕然,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顿时眼睛有些湿润。
她从来都不怕付出,可有时候,你付出了,别人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纵然她再豁达,也有意难平的时候,何况她不是个豁达的人。
她也有希望得到赞美、得到欣赏的虚荣心。
窦昭有些ji动,心里还涌起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的羞涩,竟然有些赧然起来,半是掩饰,半是关心地道:“你养了那么多的人,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五千两银子,可以养十个身手高超的护卫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要是缺银子,再向你要。”
宋墨是个聪明人,又善于察颜观色,他全副心意都放在窦昭的身上,哪里还看不出窦昭的情绪。他想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剑拔弩张,想到了她救他时的杀伐果断,想到了她答应他求婚时的冷静理智”…他突然意识到,窦昭是个遇强则强的人,可若是遇弱呢……他忍不住心如鼓擂。
“我现在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内院的事自然就得和外院分开了。”他含笑望着窦昭,表情虽然带着几分不经意,可莫名的,窦昭却感觉到他好像在审视自己一样,还带着几分紧张,“你擅长理家我多拨点银子给你,就当是我们的私房钱好了。”他笑道,“我一直想让河南冶铁名师欧师傅帮我仿隋唐时的名将打一柄槊可惜母亲认为太危险,没有答应,之后又一直没有机会办这事。我把银子给你,你帮我收着到时候给我打柄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