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慢慢地走出了厅堂。
一阵夜风吹来,廊前贴着大红喜字的灯笼随风摆动,灯光朦胧,映着满地的大红色炮爆的纸屑,有种曲散人尽的寂廖。
他吩咐陈核:“你去看看陪四小姐嫁过来的人都安置在哪里?把贴身的丫鬟给我找来。”
陈核应声而去。
墙角的太湖石旁植着几株玉簪花,皎洁的花朵,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晶莹剔透的。
宋墨却看着心烦,忍不住来来回回地在廊前走来走去的。
陈核带着了个身材细条的丫鬟过来。
宋墨看着面生。
陈核训练有素的用宋墨能听得到别人却听着有些糊涂的声音低声禀道:“世子爷,陪四小姐嫁过来的人都在正房后面的厢房里歇着。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素心和素绢被留在了静安寺胡同,说是要帮着善后,等四小姐三日回门的时候再跟着一起过来;甘露被济宁侯府请来的全福人延安侯夫人叫去问话了,素兰则跑出去看热闹了。我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甘露和素兰,就把四小姐身边一个叫做闻香的陪嫁丫鬟叫了过来……”
宋墨是知道素心素兰两姐妹的。
当初他在田庄之所以吃了大亏,就是因为没有算到素心素兰两姐妹都会武技,而且身手还都不错。之后和窦昭廖廖几次的见面,窦昭身边不是带着素心就是带着素兰。
听说素兰跑出去看热闹了,他不由的目光一沉。
素兰是不知道新娘子换了人?还是被人寻了个理由拘了起来呢?
被陈核叫来的丫鬟却吓得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一下。
她刚才出来向济宁侯府的人要茶水,却被眼前这小厮模样的人强掳了过来,她的手腕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想到此时风高月夜,僻静无人,什么不好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没等宋墨开口,她已“扑通”一声跪在了宋墨的面前,磕着头抽泣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窦家的一个二等丫鬟,四小姐上京之后,才由五太太拨给了四小姐使唤,平日也只是服侍四小姐茶水……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宋墨看了陈核一眼。
陈核窘得满脸通红,道:“我把那个领头的媳妇叫过来……”
他实在不知道宋墨要问什么,以为只要是个陪嫁的丫鬟就行了,还特意挑了个看上去很机灵的,谁知道还是会意错了。
“不用了。”宋墨没有理会那个磕头求饶的丫鬟,一面大步朝仪门走去,一边淡淡地道,“既然这件事涉及到了槐树胡同,再找人寻问,只会打草惊蛇。你传我的话,让夏琏带了朱义诚几个立刻赶往槐树胡同,听我的号令行事。”
陈核应“是”,心头却是一震。
朱义诚几个,是从福建过来的几个顶尖高手,从前曾在定国公麾下效力,那个朱义诚,还曾奉定国公之命带公子上沙场,是公子的半个师傅,亦是对公子最为赤胆忠心的人之一。听公子这口气,竟然要亲自去槐树胡同。
难道窦家四小姐出了什么事?
他望着宋墨因为隐隐透着几分戾气而显得有些凛冽的面孔,强压住了心底想看一眼喜堂的**,快步出了济宁侯府。
宋墨长吐了一口气,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槐树胡同。”
※※※※※
静安寺胡同的上房,窦世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寿姑!”他艰难地喊了声女儿,“我,我对不起你!”眼角立即有水光闪动。
“看您说的。”窦昭笑道,“我本来就不想嫁到魏家去,是您非要我嫁不可。现在我和窦明都得偿所愿了,您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您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窦明那边有五伯父做主,济宁侯又是个性情绵柔的人,窦明既然和他拜过天地了,他断然不会亏待窦明的。您不用担心。”
窦世英根本不相信。
在他的印象中,窦昭向来待人大方宽厚,他认为窦昭这是在安慰他。
他更加伤心。
可又能怎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能把窦明要回来然后把窦昭再嫁过去吗?
那窦明还有活路吗?
可他要是就这样认了,窦昭所受的委屈又该怎么办?
窦世英不敢再多看窦昭一眼,扭过头去,眼泪忍不住落了下去。
窦昭暗暗叹气。
父亲不喜欢与人争执,总觉得自己忍让一些,就能避免起突冲,却不知道越是这样,事情却如一团乱麻,大家都觉得受了委屈,怨气更重,彼此之间的关系越紧张,时间长了,还会爆发出来。
她挑了挑灯蕊,屋子里变得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