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雪落,深青色帘幔为之簌动,车中人并未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是接下去道:“朔方丹参既已被抢,为何还在此处争论不休?若是真被山匪夺去,更应速速带兵前去围剿。”
陈溯滞了一滞,急忙道:“臣因不知九龙峡地形,所以才先跟着邢州官差回来通报,希望徐知州能派人与我等一同赶回九龙峡。”
“当真如此?”那人尾声略显上扬,似乎有意放慢了语速,旋即又沉静道,“徐知州,先不论山中是否真有匪盗,依着陈都校之言,你速与通判领人前去九龙峡搜捕……若是丹参被毁,在场诸位只怕都难逃重罪。”
“臣领命。”徐茂钟后背不住渗出冷汗。
不久后,邢州通判闻讯赶来,与徐茂钟一同点出精干官差,随着陈溯等人再度赶往九龙峡地带。此时天色渐暗,飞雪纷纷间火把摇曳,如火龙般绵延不绝。
临出城时,徐茂钟谨慎地向那马车边的护卫问道:“车中坐着的,不知是哪位?”
那护卫首领看了看马车,帘幔依旧低垂。他压低声音向徐茂钟说了一句,徐茂钟闻言先是怔了怔,继而面露讶异,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原来是他……”
车轮碾过覆着冰雪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夜风吹动马匹颈下的铜铃,那一声声泠泠的清音,错落起伏,打在人心间,好似攒了冰的箭。
车队穿过雪原,迎着凛冽的风驰向已被夜色笼罩的九龙峡。两面山势渐起,道路亦越加崎岖,车边的护卫靠近车窗低声问道:“殿下可要留在这儿休息?让我们进山就行。”
“不必。”车中人简短说罢,过了片刻,紧闭的车窗方才从内推开一些。有修长白皙的手挑起帘幔,清瘦的手腕处微露出墨黑的貂绒袖口。光影明灭间,里面的人只朝前方淡淡望了一眼,其后,帘幔又倏然落下。
“找不回丹参,我是不会罢休的。”车中人语声平淡,却又隐含金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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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峭的山岭间有黑影轻盈起落,顷刻间便掠过最险峻的悬崖,飞一般朝着前方奔去。只是山路转弯处已为积雪覆盖,那黑影如鹞子般掠起,身形一转便落在斜生的古松上。过了片刻,半山间才又有三人匆匆赶来,为首一人身形矮小,见了那黑影便焦急道:“双澄,怎么停下了?”
“前面山路都被雪堵了,不过对面山谷间的瀑布结了冰,我倒是可以借助冰棱攀援。”双澄悬着双腿坐在了枝桠间,又望了望对面悬崖间崚嶒晶莹的冰柱,“三位哥哥,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矮个子望着那倒悬半空的冰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直娘贼,原本探好的路全被这场大雪给毁了!”矮个子身后的壮汉气得一挥胳膊,撞得树杈间雪落不止。矮个子忙宽慰几句,又上前一步道:“妹子最好先把那个盒子交给我,咱们分头跑路。你虽说身法好,可万一飞纵的时候把东西弄丢了,岂不是白忙活一趟?”
双澄微微一怔,晃了晃双足:“为什么要分开跑路,万一落单被官兵逮住,岂不是很危险?”
另一个年轻人按捺不住,啐了一口,“我看咱们这次是瞎忙一场!还以为包裹里有什么金银珠宝,结果就一根干巴瘦的人参,也不像是什么好货!”
一旁的壮汉不禁皱眉:“闲话少说。双澄,赶紧把盒子交给老二保管,等到了山外的村子再汇合到一起,难道我们还会吞了你那一份不成?”
双澄努起嘴儿,不由自主地往肩头的包裹摸去。矮个子连笑数声:“双澄,咱们也算是好兄妹了,这几天来一起喝酒吃肉,岂不快活?!你说要寻你爹爹,咱们不也是尽力帮忙,怎么到现在还信不过彼此了?”说话间,便要去抓双澄肩头的包裹。
“啊呀!”双澄忽而一指山下,叫道,“糟了!”
那矮个子一愣,只以为她是在故意耍诈。可年轻人亦指着山路直喊“不好”,矮个子侧脸一望,果见长长队伍迤逦而来,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阴暗山峡。
“官兵来了!”矮个子惊呼一声,急于要将双澄肩头的包裹抢到手里。不料双澄往后一倒,竟借力翻纵,跃出悬崖,只一手攀在古松上,身子在半空晃来晃去。
壮汉一把推开矮个子,抓住双澄手腕,急切道:“快过来!要是被他们发现,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大哥别怕,我替你们引开官兵!”双澄说罢,发力往外一纵,反身便往不远处的山岩跃去。壮汉情急之下伸手却抓,却只将她束发的青帕扯了下来,霎时间她那长及腰间的乌发倾泻垂落,在夜风间飘飞如梦。
“盒子!盒子!”矮个子急得顿足,却被壮汉一把抓住。“先避开官兵再说,走!”壮汉扯住两人,返身就往深山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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