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其实并不算高。
余小西摔下去时也没有松开张舒雅的手,她身体的重量往后倒,便也直接将张舒雅拽了下去。
“啊——”空间里传来张舒雅惊恐的尖叫。
骆少腾前一刻还看着余小西耀眼地站在那里笑,听到尖叫声再抬眼时,却只见到那抹宝蓝色从上面滚落下来。几十级台阶,身体的撞击的每一下声响都仿佛砸在他的心上一样。骆少腾脸色发白地上前,余小西正好滚下最后一级台阶。
“余小西!”他喊着将她的身子翻过来,他手臂托住她的上半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额上的磕伤,像只鸡蛋般大小,红色在额上晕染开来,醒目而刺眼。
余小西则皱眉,因为除了额上,身体还有几处火辣辣地痛着,模模糊糊地想这次自残的代价好像有点大了,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担忧、焦急的眼眸。
那应该是双男人的眼睛,而且有些熟悉,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撞懵的缘故,竟然一时想不起是谁。骆少腾见她眼皮抬了抬,看着自己眉皱的更紧,一脸痛苦相。
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话,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又重新将眸子阖上。额头的血映的她脸更苍白起来,骆少腾的心也像被蛰了下似的,当即想也没有多想,抱起她便往外走。
“骆少。”
“骆少。”
门口同样来接太太的男人看到他抱着个女人急匆匆往外冲,都不由吓了一跳。
骆少腾现在哪有空理他们,像没听见一样直奔停在门口的布加迪。拉开副驾的车门将余小西安置进去,车子发动,离弦的箭般离开造型室。
几个人站在门口不明情况地互相对望一眼,还没交流出个什么,就听造型室里也是一片嚎叫。想到自己的太太都在里面,便转身快步入内,便看到了受伤的张舒雅,几及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太太。
张舒雅是和余小西一起跌下来的,骆少腾却像没有看到一样,紧张地抱着余小西便走了。她没有撞到额,腿却疼的不行,因为脑子是清楚的,所以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幕才更不能接受。
她喜欢的男人抱着另一个女人走了,不由放声大哭起来了,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了,反正她也已经够丢人的了。
“小雅,小雅,别哭啊?摔哪了?很痛是不是?我们马上去医院。”她这一哭,那个被她喊佩姨的也六神无主起来,正准备打电话去医院,就见自己的丈夫和几个男人同时走进来。
佩姨的丈夫看到现场一片混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皱着眉看了眼哭的稀里哗啦的张舒雅,问:“怎么回事?”
印象中,她就是个惹祸精!
“别先问了,先送小雅去医院吧,她受伤了。”佩姨对自己的丈夫说。
听了这话,佩姨的丈夫皱着的眉头并没有松开,但考虑到张家跟自家的关糸,还是上前抱了哭哭涕涕的张舒雅离开造型室,佩姨紧跟其后。
路上,张舒雅在佩姨的劝说下终于停止了哭泣,只不过手臂和腿上都是擦伤,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还有些止不住地抽抽着。
“乖,马上就到医院了。”佩姨安慰。
心里其实也烦的很,那个蒋太太的宴会多么难得的机会,都被张舒雅给耽误了。可是张家跟自己家交好,如果这时丢下她不管,以后再见面也说不过去。
夫妻两人耐着性子将她送到医院,又找了医生帮张舒雅清理好伤口,办好住院手续后,张家父母才从自家办的生日宴中脱身。身上的礼服都没顾得脱,进病房时一脸焦急。
“小雅啊,小雅。”张妈妈进来一眼就瞧见女儿手臂、腿上全是纱布的模样,尤其连漂亮的脸蛋上都带了擦伤,顿时心疼到不行。
“妈。”张舒雅本来已经不哭了,在看到自己妈妈之后又委屈地哭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怎么伤成这样了?”张妈妈眼里含着泪,将她的头从怀里托起来,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女儿,怕她哪里还伤着了自己没有看到。
“到底怎么回事?”张父虽然心疼,可是还是想弄明白,因为佩姨打电话时隐隐约约提到好像跟骆少腾也牵扯了点关糸,他不由更加上心、谨慎。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就是那个可恶的余小西嘛。我去造型室的时候碰到她,你不知道她多嚣张——”提起余小西,张舒雅好像突然所有委屈都忘了,就只剩下嫉妒、仇视。
“所以你又没控制住自己,跟她动手了?”张父听到这里,严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说过多少次了,那样没档次的女人没必要跟她生气,女儿就是不听。都怪自己平时太溺爱她了,保护的太好,心性单纯不算,导致她现在又嚣张又无法无天,平时里在那些一起玩的女孩中间跋扈也就罢了。遇事也不懂收敛,就知道给自己找麻烦。
“爸,我没有跟她动手,是她成心气我的。但这次我还真没动手,我根本就没推她,她自己就摔下去了。”张舒雅叫屈。
她是真想推来着,只不过没来得及动手。
“你是说她自己从楼梯口摔下去的?”张父问,看着女儿的神情显然是不信。
“爸,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次我真没动手。如果我动手了,怎么可能也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深恐他不信,张舒雅转头寻找帮手,说:“不信你问佩姨。”
这下好了,她的一句话,整个屋子里人的目光都向那个佩姨投来。
其实当时佩姨跟几个太太站的远点,只隐约听到两个人争吵,尤其张舒雅习惯了的盛气凌人,声音比较高。至于那个余小西说了什么,她还真没听清。
关于谁推了谁,导致两人都跌下楼梯的事她还真不清楚。不过此时既然张舒雅求助自己,这里又都是张家的人,自然向着张舒雅说话的,便点了点头,说:“这次不是小雅的错。”
“看吧看吧,佩姨都说了,是那个小贱人陷害我的,还把我也拽下楼了。”张舒雅委屈地哭,目光落在自己父母身上的礼服上,说:“呜呜,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居然弄成这个样子。”
张舒雅的生日,张家父母也是张罗了很久的,请了很多的青年才俊,还有M市有头有脸的人。日子与蒋太太的宴会撞在了同一天,虽然主题不同,却被分散了集中力,他们还颇不愉快了一阵子。
张舒雅更是很早就做了准备,打算在自己的生日宴上艳压群芳。现在看看自己这个样子,她才不要去呢,去了只有当丑小鸭的份,还不被人笑死?
张妈妈也想到今天是女儿的生日,酒店里此时已经是满堂宾客,如果女儿不出现,且不说怎么跟那些客人交待,别人又会再看他们张家。就看此时女儿伤的这个模样,也是心疼到不行。一时护犊心切,骂道:“想不到那个贱丫头这么有心机,我今天非饶不了她。”说着不等别人阻拦,已经出了病房。
因为她和张父来医院的时候,正好曾看到余小西被推出急救室,哪间病房她心里清楚,所以就直奔而去。
“你给我回来。”张爸爸见她这样,急吼。女儿这样单纯没心眼,绝对是随了他老婆。
张舒雅年龄虽然不小了,心性还是像小孩子一样,遇事就习惯向父母告状。张妈妈绝对是个护犊子的妈妈,不管事件到底是怪谁,可能心里也明白大部分时候都是怪自己的女儿,她也仗着自己的丈夫,非要大吵大闹地讨些便宜才成。这样长久下来,更是造就了张舒雅如今的性格。
此时她见自己伤成这样,爸爸居然还这么冷静,不由委屈,问:“爸,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
张父闻言反倒是楞了一下。
他最疼这个女儿自不必说,虽然明知道大部分事件的原因都是自己的女儿在惹祸。通常时候表面不赞同,但是遇事还是暗里帮着自己的女儿,如今被她这样一问,才正视起现在心里的那点犹豫。
说到底,还是事关骆少腾,他如今在M市倒没几个怕的,却始终对他有所顾忌。
这时走廊上已经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显然他老婆已经开始发难,只好先出去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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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骆少腾这边,他紧张地将余小西送到医院后,经过一检查之后,确认只有额上伤口比较严重一点点。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几处擦伤,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已经非常值得庆幸。
骆少腾坐在床边,紧张、心疼、焦虑的情绪沉寂下去之后,神色则显的有些冷峻,他一边吸烟一边瞧着她躺在病床的上的惨样。
礼服破损,头发凌乱,身上的珠宝首饰都不知慌乱中丢到哪里去了。其中最醒目的还要当属她额上渗出血的伤口,手臂上的擦伤虽不算严重,也渗出血丝,严重影响美观。
这模样,宴会必定是参加不了了。
一根烟就在他沉默地打量中吸的差不多了,他抽到最后一口时,含着烟雾俯身凑过去,冲着她缓缓吐出来。
浓烈的烟草味钻进鼻子,余小西皱起眉,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眼睛瞪着他。
骆少腾的目光仍是沉沉的,唇边留了丝恶作剧的笑,只是那模样却仍给人冷肃的感觉,轻松不起来。他越这样余小西就越心惊,她不喜欢被这样居高临下地被他瞧着,便想坐起来。只是手刚在床面上撑了一下,掌心便传来一阵疼痛。抬手看了一眼,掌心居然也有伤。
“为了不参加宴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不是代价太大了点?”骆少腾问,声音和眼神里都露着讽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余小西捌开目光,心虚地瞧着窗外。
男人的眸子虽然始终淬笑,但那笑像浮光一样不真实。反而是隐藏在下面的暗沉无法让人忽略,仿佛犀利的一眼就瞧穿了她的把戏。
骆少腾看着她装蒜的模样,一股火气从胸口窜上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问:“真的不知道吗?”
余小西掌心有点伤,被这样一握疼的眉心皱起。
脸却被他捧着看向前面,床尾的墙上挂着电视机,此时电视的屏幕是开着的。虽然没有声音,但是画面清晰。
清晰的画面上是她与张舒雅,两人正在楼梯口说话,先是她的手握住了张舒雅的手,然后张舒雅的表情变得有点紧张,甚至害怕,所以用力挣脱。
也许挣扎的力度太大,余小西的身子失衡,就那样跌了下去。当然,这期间她都没有放开张舒雅的手,张舒雅也就跟着跌了下去。
画面不长,却也足够将当时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她脸色有点发白。
“这是李志从造型室调取的录像,你还有什么话说?”骆少腾问。
把戏被拆穿,余小西脸上也没有尴尬,她照旧捌过脸不说话。没错,她是故意的。故意去刺激张舒雅,故意拉她一起跌下去,这样自己既不用参加那个宴会,也能破坏张舒雅的生日宴。
问她为什么这么坏?
因为她始终没忘自己在临县被掳的事,当初若不是骆少腾及时赶到,她还真不知道那天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那么恶毒的女人,她正好有这样的机会,想着自己跌下去,如果不从她身上讨点什么总是吃亏了点,于是也就那么做了。
“说话!”骆少腾捏着她的脸颊问,企图引回她的注意力。
其实看着她的眼神还是有些失望的,这个女人不是一向很善良的吗?她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是陷害。她如果只是不想参加宴会,就不应该把张舒雅也扯进来。还是说他在报复自己?
“骆少这么生气干什么?怕张家人找你兴师问罪吗?怕影响飞凰的项目进度?烦恼什么,可以把我交出去就可以了。”余小西回视着他,一脸的冷淡,甚至更像在激他。
“余小西,你就不怕有一天把自己玩死?”他明明是在心疼她好不好?她却这样曲解。
“骆少腾,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她现在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就是。
骆少腾看到她眼里的恨意,那么浓,那么强烈。当然,更强烈的*大概还是离开自己。
这时走廊里传来吵嚷的声音,病房的门被推开,保镖进来禀告:“骆少,是张家的太太。”
骆少腾没说话,甚至落在余小西脸上的目光不曾移开半分。
保镖有些忐忑,只等了两秒没听到吩咐,便又退了出去,关上门。
外面的吵嚷仍然在继续,透过门板传过来十分清晰。余小西也回视着他,一副大无谓的模样。
须臾,他终于伸手,指腹在她的颊边轻擦了两下,说:“那你就作吧,我骆少腾养得起。”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略显严肃,口吻虽淡漠,却透着一股霸气。
余小西的表情有些错愕,来不及捕捉他那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他已经起身,拿遥控器将电视关了,朝病房外走去。
门被他推开,关于张太太吵嚷的声音顿时便倾泄过来:“余小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个小贱人你敢欺负我女儿,马上给滚我出来。”
骆少腾微微皱眉,示意拦着她的保镖让开。
“骆少,我们小雅今天受欺负了,我们一定要讨个说话。”张太太气呼呼地说。
她本来就够生气的了,到了门口被拦着不算。吵嚷了半天那个小蹄子都没出来,反倒是骆少腾出来了。
怎么,还想帮那个女人撑腰?
“哦?张小姐在M市的名媛中可是出了名的泼辣,据说无人能敌。我原本也不信,如今看看张太太倒有些明白了,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张太太都这么厉害了,谁还能欺负了她去?”说起毒舌来,骆少腾从来不遑多让。
只是近年来随着接管飞凰集团,出席的场合越来越多,维持表面的优雅是必须的,也就渐渐极少这样说话了。只是刚刚她骂余小西的那些难听的话,着实让他心里有些生气。
护犊的心,他骆少腾也有!
张太太似是没想到他一个男人,又不是小辈,居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被呛的脸上一阵难看。想到他的身份,口吻也缓了一点,说:“骆少话可不能这样说。我知道姓余的那个现在是你的女人,但是骆少不能因为宠她,就让她这样无法无天地欺负到我们张家头上。”
提起张家时,她可是底气十足。
谁不知道如今飞凰的那个项目在她丈夫手里捏着,他骆少腾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那张太太你是想怎么样呢?”骆少腾问。
张太太正想说话,对上他沉沉的眸子,一时竟语塞起来。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张父上前,道:“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么跟骆少说话呢?”他虽假意训斥妻子,却并没有多少诚意。
自从飞凰那个项目启动之后,对他奉承、溜须拍马的人也日益渐多。目前副市那个位置,他的呼声更是最高,选举再即,眼前就要成为囊中之物,他虽是个谨慎的人,此时也难免会翘一点尾巴。
骆少腾将眼前这对夫妻丑恶的嘴脸收进眼里,还真觉得有点被恶心到了。他目光转向张父,问:“那么这件事张先生是什么意思?”
张父故意为难地看了妻子一眼,对他说:“太太溺爱小女习惯了,有些心切,骆少见谅。”
骆少腾不说话,只等他的下文。
张父示意妻子回房陪女儿,保镖也撤回了余小西的病房门口,顿时,走廊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少腾啊。”张父语重心长地喊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大胆,表示关糸亲近地喊他,接着道:“你虽然年轻,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总不能一直养女人胡闹。”
见骆少腾眼里露出不以为意的讽刺,心想这个年轻人站得太高,还是免不了轻狂。便又耐着性子,说:“我厚着老脸说这个话,你心底大抵也明白一些吧?小雅对你的心思……不然她今天也不会跟余小姐闹出这诸多事来——”
“张先生想怎么解决,不如直说。”骆少腾打断他。
张舒雅的父亲自诩自己毕竟也算是位居高位,这样跟一个小辈说婚事毕竟有些厚颜。但是想到骆家的家世,他干脆咬了咬牙,反正已经半露不露了,不如就直截了当一些。
“我们小雅一直喜欢骆少,我本人呢也很欣赏你,我上次见骆老爷子时也听他提过,想你能尽快安定下来,专心事业,我想骆老爷子可能也会乐见其成。”官场毕竟是混多了,说个话还是绕了几个弯。故意提到骆钧,也是觉得他的份量足以镇住骆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