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岳安平脚步声愈走愈远,从清晰到慢慢消散。
赵明达脸色发白,整个人倏然颓在了椅上。
岳安平的话,一字一句犹自萦绕耳畔。父母日渐老去,难道他真的要这样孤独终老,一辈子不再敞开心扉吗?
赵明达死死的阖上双眼,心中的压抑一寸寸蔓延心扉,就差喷涌而出。这压抑卡在喉间,咽不下去,干涩的难受。
到底该怎么做?
是选择妥协,还是依旧守心如一?
赵明达抬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睁开眼睛,起身往窗边走去。
窗外刺眼的眼光照的眼睛发疼,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若是当初周婉仪没死,他们两个现在是不是已经儿女成双,环绕膝下了!
不不不,周婉仪心里没有他,就算活着,跟着他过日子,想必心中也会苦涩不堪吧!
天天看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那才是折磨。
所以,她才会选择走最极端的那条路吧。
赵明达轻叹一口,他知道现在自己一定是颓败不堪。
或许,他也该是时候走出来了。
“柳掌柜”赵明达大步走出房门,往楼下走去:“备车,回家。”
岳安平拉着岳肃儿就站在店门口。
看到赵明达的那一刻,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去,让你舅舅抱着你。”岳安平轻轻推了推岳肃儿,目光漆黑,笑道:“咱们回家。”
“舅舅……肃儿要你抱着。”岳肃儿八爪鱼似的搂住了赵明达的腿。
赵明达默了半响,终于还是抱起了岳肃儿,平静道:“走吧,舅舅带你回家去。”
赵家家大业大,祖上就是以开酒肆发的家。后来机缘巧合,赵明达的父亲赵祖,娶了周员外的外孙女满氏。这满氏心灵手巧,烧的一手好菜,如今香满楼许多上的了台面的菜式,都是满氏亲自创出来的。
只是满氏生了两女一子,她那儿子整天游手好闲,对酒楼生意一点不敢兴趣,并不能继承家业。满氏无奈,这才将酒楼生意交于赵明达管理。
好在赵明达聪慧过人,为人处事又极为老练,这生意在他手上,倒是越来越好。
只是满氏也会时常担心,毕竟赵明达是妾生子,若是有朝一日羽翼丰满,怕他独占家产。
所以满氏只让赵明达经营酒楼,可总账务还是由她亲自管理。就连赵明达的亲事,她也想一手包揽下来,寻一个和她有关联的人,来管制住赵明达。
赵明达心知肚明,却也无心与她争,只由着她去了。
毕竟满氏对他有养育之恩,且满氏自小从未苛责过他,凡事都与她嫡出的儿子一样对待。满氏行事滴水不漏,赵明达也找不出她一点错处。
马车走过闹市,一路往赵家去。
马车上,赵明达并不和岳安平多说话,只逗弄着岳肃儿玩。
岳肃儿也是个淘气的,头探出车外去,看看这里,望望哪里,时不时还要停下买东西玩耍。
走过东街闹市,岳肃儿忽的指了指右手边一处摊位,对着他爹笑道:“爹,你瞧,那不是早上的那个人吗?”
岳安平和赵明达放眼望去,马车正好与柳素娥的摊位对上。
柳素娥正挥汗如雨的立在铁灶边上利索的捞面条,两颊微微有些通红,额上汗珠依稀可见。
这么热的天,守着个灶火,不热才怪。
可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明明很辛苦,却又好似甘之如饴。
赵明达目光有些呆呆的,真有种想下车去帮她的冲动。
这一刻,他才明白,其实并非女人装柔弱,才会勾起男人的怜爱之心。认真过日子的女人,同样会让男人怜爱。
正暗自想着,却见一着青衣直裰男子上前和柳素娥搭话。那男子生的俊朗儒雅,也不知说了什么话,却逗的柳素娥眉开眼笑。
最可恶的是,那男子竟然拿出帕子替她擦汗……
而她,还没躲……
此情此景,着实让赵明达怒火中烧。
这种怒火来的让他都吃惊不小,怎么会这样?
自从周婉仪去了后,他还从未如此心焦过,为何会如此?
马车渐次错过,最后,柳素娥和那男人终于成了这闹市上的一道模糊风景。
岳安平看赵明达一眼,轻叹道:“已经远了,看也没用。”
赵明达不理会他,只收回目光,淡淡道:“谁说我在看她?我不过是在看风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