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这才看清躺在床上的女人：那么憔悴，那么苍老，那么毫无生气，这是那个对她颐指气使的女人么？

是那个第一次见面高贵富态，一派高高在上用鼻子看人的女人么？

是那个就算知道她是女儿之后仍然狠心决然的女人么？

是那个在她生产后假意出现，尴尬的说着‘恭喜’的女人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才一年的时间而已！

床上的夏程子莹看到了她的到来，原本毫无生气的双眼突然激动了起来，抬起手，意图抓住什么！

诗雅立即推了推犹豫着小米：“快去！”

小米走上前，在她的床沿坐了下来！

“你、你……”夏程子莹指着她，一把抓住她的手。

小米略惊，却没有抽回被她握着的手，苦笑：“是啊，我来了！来看你是不是真的快不行了，还是在装可怜博取同情！”

夏程子莹的眼底浮起了一丝雾气，那张桔黄的脸看起来着实可怜。

她说不出话，似乎已经只剩下了喘气的力量，她缓缓地缓回了手，那股无奈而又痛苦的感觉牵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小米的心猛然一动，一把握住她缩回的手，再也克制不住的低吼：“你到现在还是不肯认我吗？就算我是污点是耻辱也同样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怎么可以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的就这样走了！”

“小米……”诗雅忍不住出声。

“呃呃……啊！”夏程子莹吃力的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她的眼睛转向诗雅，又看向小米，像是在示意什么。

诗雅立即上前，握着她的手道：“妈，我知道，我记得你交待的事，我会给她的，你放心吧！”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回答，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终于，夏程子莹无力的抽搐了一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不敢相信的看着握着的手渐渐下滑，小米终于克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还有人比你更自私吗？曾经你不管不顾的把我抛弃，现在却还要让我来为你送终，这辈子我夏小米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你这样的母亲！”

“小米！”虽然嘴里的话依然不饶人，可诗雅看得出来她很伤心。

这一刻，在场的又有谁不伤心呢？

葬礼当天！

天空飘着小雨！

所有前来送行的宾客都身着着一身黑，再加上黑色的雨伞，一行人密密麻麻的往山坡上走去，诗雅陪着小米留在山下，目送着那一行人。

能做到这一步，对于一向自尊心比命还要重要的小米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她搭上小米的肩膀，开口道：“我们先回去吧，我有东西给你！”

小米回过神，看着她的眼眶略红。

“走吧！”诗雅捥着她的手，朝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诗雅拿出夏母交给她的盒子，交到小米手中：“这是妈前阵子跟我说的，她让我在她走后再把这个交给你，是留是扔任凭你自己决定！”

“这里面是什么？”小米疑惑的拧起眉。

诗雅掏出钥匙递到她面前，示意她自己打开。

小米接过钥匙，捧着盒子摆在茶几上，拿起钥匙打开了尘封多年的锁！

盒子看起来保存得很好，但锁已经生锈了，或许自从这些东西放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小米抬起头看了诗雅一眼，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的打开盒子。

一件、两件、三件……

盒子里的东西每件都是小小的，看起来精致且可爱，而在这些东西上面，一张桔黄的照片静静的摆着。

那是一张婴儿照！

小米伸手拿起，看着上面的婴儿，随即反过来察看照片背面，上面亦然写着四个字：女儿满月！

苦笑，将照片放在茶几上，再拿起另一件东西：一支毛笔。

“这应该是胎毛笔！”诗雅上前，察看着上面的刻字，“以前的有钱人家都会把孩子的胎发留起来做成笔，留作记念！”

“人都丢了，留着这个做什么！”小米将笔放在一旁，又拿起另一件东西，“这长命锁，跟小奕的那个很像！”

诗雅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开口：“虽然她把这些东西都封存了，可却一直留着，其实在她的心里还是一直有你的！然而，或者她始终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小米抬起眼，深吸了口气，将所有东西都收盒子里，关上，长长的静默了许久！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她临死前的那个眼神！

那是懊悔吗？是人之将死的最后一点善念？还是……为了能走得坦荡不留话柄给后人？

人已经去了！

留下这些东西她想证明什么？

没有忘记过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吗？

多年的相处所培养出的默契不是骗人的，诗雅轻易的看穿了她心底的纠结，坐在她身旁轻声说道：“她把这些拿出来让我给你，或许只是想让你知道，曾经她也试过努力把你和其他的孩子一样看待，可是最后她还是失败了！她克服不了自己心底的痛苦抛弃了你，用了最极端方法，伤害了你，同时也伤了自己的母性！”

“你解释的真好！”小米苦涩一笑，“却让我更加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