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接受了任命,却赖在京师迟迟不走的,也应该赶紧上任去。
此议是否受了什么人指使,不得而知,但它却明明白白地将矛头对准了少壮派的代表,袁绍等人。
早在何进被杀之前,袁绍和王允就被分别任命为“司隶校尉”和“河南尹”,因为猝遇剧变,所以滞留。
袁绍当然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洛阳,朝廷里涌动的暗潮,既是危险,也是机遇。他很清楚这一点,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权力中枢,很可能就被边缘化了。更不用说,还有那个居心叵测的西凉军头。
他也不愿意何进征召来的地方部队被遣散。因为在何进去世以后,他已经收拢了一部分人形成一个小集团,如果没有军队的支持,这个小集团什么也干不了。
因此,他与王允不约而同地以各种理由推辞赴任,反正不管是头疼还是拉稀,我就是不能上任。
这时候,家族背景的作用就体现了。
太傅袁隗虽然一直对侄儿有着“不务正业”的观感,但还是活动着给他弄了一个“城门校尉”。
别小看这给皇帝看大门的职务。它是京师少数几个能掌握武装力量的官职,统领京师各门屯卫。
王允惨些,王氏在太原虽然也是大族,但在洛阳根本上不得台面。既然不当“河南尹”,很好,那赋闲,等着日后再授职吧。
他两个虽然死乞白赖留在了洛阳,但对于朝廷要遣散地方部队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当时,在洛阳的地方部队,除了董卓、丁原、朱广三支规模较大的,和已经出走的骑都尉鲍信所部外,还有驻扎在成城的东郡太守桥瑁,以及从豫州和兖州调来的两支小部队。
桥太守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引军回东郡。豫州和兖州的领队也被提升官衔,命令离京。
朝廷以摧锋校尉朱广护从天子回城有功,拟升任他为秩比两千石的“骑都尉”,让他回幽州,仍听太尉刘虞节制。
“骑都尉”可是正正经经的“编制内”,非杂号校尉可比。
袁绍坐不住了,虽然在他眼中,朱广只是个出身边郡豪商家庭的游侠儿,但这厮有些见识,而且反对董卓旗帜鲜明,他若被遣散,对于小集团来说,可是一大损失。于是四处活动,想把他留下来。
曹操也托着关系,看能不能在洛阳给朱广谋个官职。
但汉代不比后世宋明那样冗官冗员一大堆,随便弄个什么名义都能安置下来。洛阳的文武官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合适的给朱广?
袁绍宅邸
那偏室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自袁本初以下,所有人都板着一张脸。
座头显得有些稀疏,今天没见吴匡张璋等何进旧部,黄门侍郎荀攸又还没到,骑都尉鲍信又出走……
“这怎么整?走的走,散的散,听说居然有公卿要举董卓为太尉!”袁术首先发难,抱怨起来。
袁绍眼皮一抬,又耷拉下去。
“他这是行迹未露,朝中某些人对他还抱有幻想。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北军中侯何颙道。
“你等他露尾巴?只怕到时候我们都完了!”
何颙眉一皱:“袁中郎,我记得你是不赞成抢先手?怎么倒急起来?”
袁术如何不急?人家已然把矛头对准了袁绍,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了。家里向来偏爱庶出的袁本初,倒把他这嫡出的给晾了。
曹操正襟危坐,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把子昂留下来。若幽州军被遣散,董卓只怕更有恃无恐了。对了,本初,你到底跟丁建阳接触没有?”
说起这个,袁绍一脸晦气:“别提了,我平素见的人也不少,就没遇到这样刻板固执的。说什么都不听,油盐不进!还叫我安分守己!”
袁术一声哼:“那就是个陈腐的老卒!能有什么见识?跟他为伍都**份!”
朱广听到这里,插话道:“可袁中郎口中这个老卒,却握着近五千并州精兵。他如果支持我们,董卓就完蛋。他若是倒向董卓,我们还是趁早散伙吧。”
袁术一听不是味儿:“你是不是就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等朝廷‘骑都尉’的任命一下达,你就回幽州去?”
“对我个人来说,这样也挺好。”朱广冷笑道。
曹操见状,劝道:“子昂又何必说气话?已然走了一个鲍信,我们若是再不能一条心,就只能任人宰割了。这回朝里逼本初和王允上任,又遣散地方部队,多半是董卓在幕后指使。”
此话一出,室内沉默。董仲颖这是要扫清障碍啊。
“对不住,来迟一步。”荀攸荀公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是黄门侍郎,日常都在禁中,随侍天子左右。因此,等他一落座,袁绍就问道:“公达,宫中有什么动静?”
“能有什么动静?大将军车骑将军都死了,太后没有了依靠,天子又还年少,还不是朝里议什么,太后就断什么。”荀攸说道。
“真有人要推董卓作太尉?”袁术问道。
“我也听到一些风声,但还没有正式提出来。”荀攸点头道。忽将目光投向朱广“对了,子昂不必走了。”
众人一时错愕,什么意思?莫非,咱们的请托有了作用?是哪位公卿出的头?袁太傅还是卢尚书?
众人询问时,却听荀攸道:“这事是太后亲自过问的。据说是因为当日子昂护从还宫,陛下和陈留王对你印象不错,在太后面前提起过。”
“那拟授何职?”曹操追问。
“这倒没有明确的说法,只是让公卿们议。”
有没有明确的说法不要紧,只要人和部队都留下来就好。得了这消息,少壮派们稍受鼓舞,便又谋划着如何对付董卓。
朱广实在不想听他们东拉西扯,能不能抛开现象看本质?
“诸位,据在下得到的消息,董卓已经在和并州军接触了。咱们是要议到什么时候?人家已经在步步进逼了,咱们还要坐以待毙么?”
这句话让房中的争论声嘎然而止。
“子昂,你说什么?”袁绍侧首问道。
“丁建阳拒绝了袁校尉的好意,也拒绝了董司空的拉拢。于是乎,董卓转向了丁原的部将。”朱广面无表情地说道。
“谁?”
“听过吕布这个名字么?”
众人茫然,吕布?英布我听过,吕布是谁?
“吕布,字奉先,并州五原人。身长九尺,容貌威严,两臂有四象不过之力,一身兼万夫不挡之勇。丁原为并州刺史,用他作主簿,甚见亲待。”朱广道。
曹操听了,问一句:“比子昂如何?”昔日剿黄巾时,他亲眼目睹过朱广的武力,因此有这一问。
朱广笑一声:“我在云中时,与太守幕下门督张杨相善,而张杨与吕布少小相识,因此有来往。若曹校尉要我与吕布相比……这么说吧,我年少时,吕布指点过我武艺。”
曹操暗思,朱子昂在苍亭破卜已时,也算是勇冠诸军了,他都如此推崇吕布,那得强到什么程度?不过,匹夫之勇,不足为贵。
一念至此,遂道:“他就算再骁勇,也是一莽夫而已。”
“好勇斗狠是不足为贵,但丁原任执金吾后,并州军大小事务一直是由吕布在主持。多余的话,我不用说了吧?”
这还用多说?既然吕布主持并州军日常事务,若董卓说动了他,便没有丁原的支持,也足以把洛阳置于股掌之间了。
袁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思索一阵,试探着问道:“子昂,依你对吕布的了解,他会背弃旧主么?”
朱广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我不是穿越者,那么根据与吕布的接触来看,此人慷慨磊落,豪气干云,虽然自负,但也不至于干背主求荣之事。但问题是,杀丁原,弑董卓,历史上桩桩件件,记得清清楚楚啊。且从张杨的叙述来看,吕布对董卓的拉拢,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