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流动的都是底下的校官以及平壤城中的下属文官,这些文官都是紧急从都护府的吏员当中抽调,或者是当地德高望重的耆老临时充任。
总之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这种情况不独平壤,在辽东各地基本都是这么个情况--没办法,谁教朝廷至今没把这块蛋糕分匀实哩……
陆副都护及其所属加上贺高及其副将亲信等,自然都是铁打不动的席位。
这一趟流水席到有些像自助餐的形式--大伙儿在校场上围坐一圈,中间各色烤炙猪牛羊,以及木盆盛装的瓜果蔬菜,自取自用。
贺高先是带着一干文官武将泱泱数十人正襟危坐,面带微笑地等到陆鸿这一行人梳洗完毕,并换上了干净衣裳,这才面带毕恭毕敬地邀请大伙儿入座,一时间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开席之前贺将军特地问了陆鸿一句吃不吃酒,陆鸿以“战事为重”而婉拒了,席间也并未多食,文武官员们先是络绎不绝地前来敬酒,都被他以茶水应付。
等到有资格上前招呼的敬完酒,或者没资格却脸皮厚的也上来敬完酒,他便将筷子一放,不再进食了。
贺高一直着意观察,此时见了这等模样,心中便又对这小陆将军高看了两分……
无它,这小陆将军纵然是前呼后拥,百官追捧,却半点志得意满的容色也不曾见,也丝毫没表现出享受陶醉的意味,这便不由得他不另眼相看了!
况且这陆副都护本身底板儿也是不错,这一梳洗罢了,换了一身笔挺威风的正四品戎常袍,便显得容光焕发,像换了个人一般,再不似先前满身泥浆的腌臜样儿……
其实陆鸿此时心里更加不是味儿,这贺将军之前急吼吼地给他递信,说是新罗大军突然集结,好像大战一触即发似得。
这家伙一面害得他丢下南部的土改工作慌忙带人赶来,另一方面却优哉游哉地带着他在军营里大吃大喝!
而且底下的那帮人,一个个满面红光,喜笑如常,也不像是被大兵压境的样子……
不过他心里虽然奇怪,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借口参观军营,便带着陈三流和小金子两人离席而去。
那贺高作为东道主,自然需要陪着。两人一左一右,在兵舍校场之间穿行交谈,说得尽是兵家之事。
陆鸿此时面对着这位成名已久的边镇大将,既不必谦虚,更无需怯场,上至攻伐大势、下到料敌知机,侃侃而谈,当真是句句金玉、字字珠玑!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陆鸿最后说到兴起,随口总结了一句。
贺将军越听越是心惊,他根本瞧不出这是一个刚刚参军一年半、掌军不到一年的毛头小子,假如不瞧面目不听音声的话,他必定会以为这是某位沙场老将所言。
他暗暗揣度,此人若非天纵奇才,那就是受过名师指点,否则一介常人再聪明再颖悟,纸上谈兵还行,但是有些东西需要经验去磨炼的,就半点儿也不能投机取巧!
--即便是当朝公认的第一员大将裴征裴老帅,常胜将军的名头之下也是靠着无数的败仗积累而成的。
不过奇怪的是,几人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回来,贺高仍然没有谈到半点儿新罗大军的事情。
陆鸿却有些不耐烦了--他可不是沉不住气,事实上,越是到了危急关头,他往往越能爆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忍耐力。实在是因为安东的军政事物还有太多等着他去处理,他花了头十天从仓岩州赶来,可不是为了跟这个贺将军两人玩儿捉迷藏的!
看来扶吐瀚说的没错,这姓贺的虽然外表风流倜傥,办事却真是不着调!
当然了,扶吐瀚的原话可比这刻薄多了:“贺高?哼,绣花大枕头!您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这家伙看着风流,其实大字不识一个,又是出了名的贪杯好色、恬不知耻。到时候您千万别被他那副漂亮的花架子唬住了,我老扶担保,他这副皮囊早就被酒色掏空了……”
这话还是上个月扶吐瀚与陆鸿在辽城州会师之时,夜里吃酒闲谈,偶尔聊到这贺高时说的。
看得出来,扶吐瀚与这贺高两人的关系,只会比孔良与温蒲二人更差!
假如哪一天他带大军出征,把这二员大将一齐收在帐下听命,那还不天天掐架给他瞧?
不过哩……陆鸿偷偷在贺高浑身贲实的肌肉曲线上瞄了一眼,不禁再想想扶吐瀚那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身板儿,和那更具爆炸性的肌肉块头,假如真像老扶所说的,这人已经被酒色给掏空了的话,到时候很可能就该在军帐之中丢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