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温老狐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王正也知道自己瞒不了他--那老东西的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是看人的时候就好像猫爪子一般,挠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痒……
陆鸿就着灶台上的余温,蹲在火塘边上吃了一大碗面条。
本来是要煮米粥给他养胃的,不过时辰等不及,毕竟温司马已经等了好一盼子了。
他匆匆扒了几口,连带一颗水煮鸡子囫囵吞进了肚子里,便打着饱嗝一路赶去会客厅了。
会客厅里灯光有些昏暗,温蒲独自一个人等在厅中,在客位上正襟危坐着。他吃罢了晚饭便匆匆赶来了,他怕陆副都护今天喝了酒,早早回来便要睡觉,这么一错过便又该等一夜!
事实上,自从早上听说自己能够出任南州刺史的时候,他连晌午带晚饭都没吃个安生,更别说这漫漫长夜了--如果今晚之前没能见到陆副都护的话,今夜肯定是再也睡不着觉了!
温司马虽然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老僧入定一般盘腿坐在烧着地龙的榻上,但是他几乎全神贯注都在会客厅的大门外。
也不知等了多少时辰,反正在他估计,没有一个时辰,也有三刻了,门外终于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温蒲心中一阵激动,赶忙坐正了姿势,捧起长几上早已凉透了的茶水低头假装漫不经心地饮茶。
果然没一会儿边听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同时响起了陆副都护熟悉的声音:“温司马,您这是有何要事,非得等这么久?”
温蒲赶忙放下茶杯,摆出一副笑脸站了起来,转身疾走两步迎了上去,朗声笑道:“也没甚么重大事情,只是心中有些疑问,不得不请教大人,才敢放心。”
他现在也是摸到几分门道了,跟陆鸿谈事情,就得有事说事,假如藏着掖着的装矜持,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果然陆鸿呵呵一笑,主动说道:“你是为了南州刺史的事情罢?”
温蒲说:“倒不全是这事,还想请教一下大人今后对治理安东是个怎样的思路,咱们地方上也好大力配合,呵呵……”
陆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好罢,我就一件件地和你说:南州是北方重镇,是咱们未来深入松漠草原的桥头堡,又是你的老家,因此非你去亲自主持不可--这事已经差不多定下了,最近你就可以准备准备,随时可能让你前去赴任。”
温蒲原先还有些怀疑,这陆副都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办成这事了?
不过此时见陆鸿说得这样笃定,不知不觉便信了七八分,他再是有多深的城府,此时也显得有些激动,毕竟他在安东二十几年,也就窝在平州那个屁大点的都护府大院守了二十几年,做都护府司马也有十来个年头了,日夜期待的,就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相信自己有这个才能,可以为大周办更多更大的事情,而不是挂这个“辽东本地人”的名头,好像接受施舍一样赖在这五品都护府司马的位子上一待就是一辈子……
“那么,需要职下做些甚么呢?”温蒲难得谦逊地问。
陆鸿说:“事情很多,不轻松,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分光--要分田,这个你得和田曹配合;办学并开设医馆,这得和元功曹配合;至于统计人口、修桥修路,这得听从洪户曹的统一调配。其他一应大小适宜都得根据都护府的方针来办,如果你能接受,那咱们便内形成决议。要钱要物都好说,只是有一点,来年的扫北之战南州可不能给大军扯后腿!”
温蒲一愣,惊道:“明年又要扫北?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陆鸿说道:“这只是初步的想法,不过准备工作必须要做。而且,我不妨透露给你知道,南州八万多人口,实在是太多。这种情况可不止南州一家,几乎所有的周都是这么个境况。所以朝廷已经接受了我的提议--大面积迁徙民户,向地广人稀的营州、平州、妫州等地,争取用辽东的三百七十万人全面填充整个东北地区,将府兵、团练兵制落实下去,这才能真正筑起一道强有力的防线,而不只是依靠中原源源不断地向本地边境发兵……”
温蒲被这个大胆而宏伟的计划吓了一跳。
正像陆鸿所说的,漠北一带沿线对胡人的防御,困难并不在于缺兵少将,而是人口太过稀少,向平州、檀州、蓟州、妫州这些地方,都是土地广袤而人员稀少。
这种情况导致了不仅梯队人数无法保证,因为人口基数太低,导致大面积地抛荒土地,造成了大量的损失和浪费……
“还有,我已经举荐贺高担任箕州、也就是平壤刺史。”陆鸿道,“现在初步定了,将整个辽东高句丽故地分成十州,安东官员已占两州。其他的让朝廷那些头头脑脑们自行定夺罢!”
温蒲不知该说甚么好了,并且他到这时才明白,这陆副都护可真不是躲在三官邸中甘于清闲,陆副都护在背地里所做的事情,比他们这些自诩劳心戮力的老官儿们的想象肯定还要多得多!
而且这种办事效率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前段时间他和孔长史也是借口,向朝廷发了两份文书,一份是关于州县制长官认命的,一份是申请年底钱粮的,谁知道至今为止一直都没发……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陆副都护了,这家伙在朝中的人脉,比他们这种老东西可宽广得多!
温蒲无计可施,只得稍稍欠身,说了声“是”,便打算起身回家。
陆鸿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笑着说:“温司马,还是你灵光,老孔那家伙就不知道来找我吹吹,反正是没什么坏处的!”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侍卫跑了进来,急道:“大人,孔长史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