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尉吓得魂飞魄散,将那首级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并且拔出刀来狠命地连砍了七八刀,一直砍得那首级面上血肉模糊,这才惊魂稍定。
他四面望了望,只见陆将军那支人马已经不知到了何处去了,自己身边只有几个相熟的队正,带着一百三五十兵马,不知所措地等在后面。
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野,再看看脚下已经被自己砍得稀巴烂的首级,突然翻身上马,发一声喊:“大家跟着陆将军剿匪去呐!”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他冲了几步没见着士兵跟上来,急忙回头望去,只见那三队人马全都掉头向自己背面驰去,落在最后的一人还冲他喊着:“陆将军在东面,您那头可没人啦!”
这副尉脸上一阵火烧,正打算回马追赶,还没等他扯开缰绳,眼角却瞥见一具身穿白袍的死尸从人堆里坐了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眼前白影一闪,接着就感觉脖子以下一片透凉,眼前的世界仿佛一眨眼旋转了好几圈儿,然后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并且隐隐听见马蹄声奔腾而去……
这一仗镇安军大获全胜,五百骑军只折损了三成不到,杀死山贼一千余人,剩下的全都逃窜进了安东西部掌控的安市州境内。
但是他们并没有抓住那位“白衣山神”,这算是一大遗憾,而且最后清点时才发现,他们镇安军的副尉已经不知何时死在了乱军之中。
那副尉的死相颇惨,头颅被一柄利刃完整地割了下来,并且抛出好几丈远,尸体除了脖子上面一个平整的切口,胸肺之间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根据身上的伤痕来看,是被马蹄踩断的……
而他自己的坐骑--也很可能是踩断他肋骨的元凶--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既然这里的事情已了,那些山贼尽数撤回了西部境内,陆鸿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他带着亲兵们进行简单的包扎之后,接上洪成等人一道儿,向西一直赶到三十里外的通辽驿休息。
那镇安军校尉余康成顾不上给自己的副尉安排后事,便带人一路将陆鸿等人送出十里地,直到陆鸿一再劝他留步,这才千恩万谢之后,带着手下的边军返回营寨。
陆鸿等一行人到达通辽驿之后,天色已经大亮,杜康让驿丞找了个外伤大夫来,先给几名受伤的亲兵重新治疗,然后大伙儿们便抓紧一切时间补充睡眠。
这一觉一直睡到当天下午,陆鸿这才带人填饱了肚子,继续向平州赶路。
几个亲兵由于睡饱了觉,精神头儿十足,一路上兴兴头头地谈论着凌晨的一场大战。
但是陆鸿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并没有跟着身后的几个小子发表意见。
洪成约莫是见他有异,便紧赶了两步马,走到他身侧,问道:“怎么了,有啥问题吗?”
陆鸿见了他,拱手叫了声“洪叔”,便又攒着眉头望向前方,忽然说道:“周掌柜曾经说过,这股山贼是在南部境内活动的,今天却跟咱们前脚后脚到了营州,显然是着冲咱们来的。”
洪成点点头说:“这个我也想到了,应该错不了。不过那余校尉也说了,这群山贼在周边作乱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遇到官兵便退进西部,这么说西部与南部是相互勾结的?”
陆鸿没吱声,他也不敢肯定。
安东五部如今只有内部与大周朝廷算是一条心,甚至允许官兵在仓岩州筑城。
要知道,仓岩州曾经是东部的大本营,而则天帝和武帝两朝,两次大规模的叛乱都是从仓岩州发起。
后来武帝彻底平定了最后一次仓岩州叛乱,并且诛杀了东部傉萨三族老小,将东部的势力一股脑儿赶到了鸭绿水南,一直到平壤一带,仓岩州也划给了当时帮助平叛有功的内部。
可是内部也因为占有了仓岩州和原来东部的大半地盘,而遭到其他西、南、北三部的排挤,早先还能因为高句丽时期的余威而压制三部--高句丽时期全掌国事的大对庐一职,长期以来都被内部傉萨占据,因此内部的实力在高丽五部之中一直是鹤立鸡群。
但是如今内部在长久的衰落之下,已经无力维持自己在安东原高句丽地区的霸主地位,现在他们重新将仓岩州交托出来,让给都护府在此筑城,显然是想要依靠大周朝廷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实力!
现在东部对大周忽叛忽降,而且时时与新罗眉来眼去;南部则调遣山贼追杀朝廷命官,杀官造反之心也只差一层窗户纸;西部纵容与南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山贼任意借道劫掠营州,并且为其提供保护,与朝廷也绝不是一条心的;而北部的情况就有些暧昧了,背靠营州而面对着渤海国与契丹,可以说是夹缝中求生存,虽然一直同亲于朝廷的内部作对,但是上半年扫北之战时又大方地借出了南苏州城给花源驻兵,它的态度在几部之中最是模棱两可,似乎既不拥护朝廷的统治,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良好而并不亲近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