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江丸?”朱福不敢相信地道,“那可是一千石的中料船呐,怎么说翻就翻?”
狗子摇头道:“不清楚,八成是帆张得太急,风又来得太快--俺瞧他们离港的时候就把主帆扯上了。”
陆鸿问道:“派人去救没有?”
虽然因为近代史的关系,陆鸿对日本人完全没有好感,但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他还是希望能把那些人救上来,毕竟这些商人大老远来到青州,买卖没做成不说,货还被人扣了,现在甚至眼看着连性命都要不保……
那狗子见将军问话,难免有些激动,结结巴巴地说:“去、去了,咱们商号泊在外围的两艘船已经靠过去了!”
陆鸿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便回到上座里坐下,皱着眉头担忧着自己这批人的海路前程。
近江丸的翻船就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各人的心头,在克服了这种阴影之前,所有准备出海的船都犹豫起来,毕竟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眼前,发生了这么一件令人感到晦气的和沮丧的事情……
不一会洪成在几个亲兵的搀扶下也到了小会馆,一进门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陆鸿迎了过去,接下他肩膀上的行礼,笑道:“叔,你肯来我这心就放下一半了。”
洪成任由他取了行李去,自己摘下门后的扫帚扑打着鞋面上的沙尘,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啥也帮不到你,哪放心了?还有,你婶子昨晚跟我闹了一宿,今早我都是偷溜出来的。”
陆鸿正色道:“安东那边百废待兴,人口田亩很可能全部需要重新分配,您正帮的上忙!况且现在平海军也稳当下来了,即便是眼下的秋收也算不上甚么难事,农户们自己都有经验,您留着也只是清闲!”他说着笑了起来,又道,“再说了,我婶子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会这般蛮横?”
朱福见他们谈到公事私事,自己都不便旁听,便悄悄地踅身出了门去。
洪成向朱福的背影瞧了瞧,把扫帚挂回门后头,一屁股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浑身像散了架似得,叹道:“这回还真是蛮横了一把,旁的事都好说,哪怕我去神都游历也没见她别扭,就是去安东不成。她说那边随时都可能打仗,她带着娃娃在家提心吊胆的,一天安生日子也过不下来……”
陆鸿安慰他道:“不至于,打仗是咱们当兵的事情,再说了,两胡打安东没用,新罗没这个实力,渤海国又跟咱们交好,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发生大的战事--那您怎么又决定来了?”
洪成笑了笑,说道:“还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平海军这边确实是无事可做了,我又不愿清闲下来,心想还不如去安东闯闯,有事做就做,没事做哪怕再回来种田哩!再说,安东那么大个地方,就算一时没有合适的差事,留在那做些书记事总是好的……”
他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是陆鸿心里明白,这是洪叔叔有意帮衬着他,不然以洪成的官衔,完全可以向青州都督府或者朝廷申请调动,哪怕在青州谋个正七品上下的实职也是轻而易举,根本没必要不辞辛劳背井离乡地跟着他走。
他自己昨天也是考虑到这层,便没有强求,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他一句。
谁知道洪成还是来了……
不过这对陆鸿来说终究是一件好事,都护府与都督府不同,他这个副都护既要操心政务,也要劳神军事,虽然有孔良这位长史在,可毕竟是一名副职,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长史的存在,正是为了监督和分薄都护以及副都护的军政大权!
瞧瞧朝廷年初派给青州都督府的新任长史罢,那个宇文琦和李毅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李督说一他偏说二,李督说东他偏往西,可是看起来大权在握的李毅却拿他半点法子也没有……
在这件事情上,即便是一直站在李毅身后、如今大红大紫的老丈人曹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根本不敢明着刁难,因为这样做不仅不可能达到目的,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落下个“专横跋扈、挟持地方”的口实。
而宇文琦本身又为官清正,不吃酒宴、不收贿赂,连小妾也只纳了一个,至今都住在青州都督府分派的狭小官邸里,每天下了衙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要找点儿把柄拾掇都没机会……
甚至陆鸿还听说,李毅因为前头有些对不上口径的烂账,涉及到几万贯钱,已经被宇文琦密奏参了几本,气得他好几次都在自家屋里直跳脚!
长史就是这样的一个职位,眼前的孔良虽然和陆鸿私人关系还不错,两人之间也肯定不会混到李毅和宇文琦那种地步,但是指望他能全盘支持自己,那就是痴心妄想……
至于他两人头上戳着的正都护卢梁,其实也无法给陆鸿撑多大的腰,毕竟他老人家说话就要回京了……
一方面安东都护府是边疆重镇,朝廷为了防止外镇坐大,还是倾向让都护“遥领”;另一方面卢梁作为神机将军府的大将军,肩负着扶持、守护皇室的职责,现在皇帝和东宫同时出了那种蹊跷事情,他必须赶回去主持大局!
所以洪成肯帮忙,这对于陆鸿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