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左虎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道:“迎风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几人都不禁莞尔,赵大成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敢说话。
不一时风向偏转,南风渐起,码头上朱福喊道:“陆将军,起风了,船家催航哩!”
陆鸿与李嫣对视一眼,心中虽然不舍,却不好再留,只说了一句:“一帆风顺。”
李嫣强笑了一下,点头说:“你也珍重……”便向身后下令,“上船!”
女军们齐声喝应,一列列纵队驰出,依着船家的指点上到各自的船上。这时江庆用胳膊肘捅了捅陆鸿,指着静静放在岸边的一个木箱,朝李嫣那边使了个眼色。
陆鸿这才想起来,招手把王正和小金子叫过来,说道:“把李校尉的马具装上船。”
王正两个人早就在等他的吩咐了,当即麻利地抬起箱子,顺着跳板走到最大的一艘船上,小心翼翼地在舱边放好。
李嫣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陆鸿,问道:“那是甚么?”
陆鸿笑道:“前些日子看中了一套马具,就买了下来,你这趟北去能用。”
李嫣冲他甜甜地一笑,却未称谢,只是伸过手去与他轻轻握了一下,便跟着最后一队人马离开了海岸,不停地回头张望着。
陆鸿一直送到跳板边上,与李嫣二人遥遥招手,不一会便听一声船号响起:“起锚--扬帆喽……”
岸边上当即响起了铛啷啷收锚的铁链声,船工们哗哗地抽去了架在船舷上的跳板,橹手奋力撑桨,十几艘大船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堤岸,它们的桅杆同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卷卷帆布呼啦啦地铺展开来,瞬间便被愈发急劲的南风吹得鼓胀起来。
商船们开始排着队驶出港口,并且渐行渐远,船上人的面目越来越模糊,直到细不可辨。不一会大船们也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连串的黑点,缓缓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直到此时,陆鸿才掉转马头,缓缓回到岸上。他的脸色说不上难看,却总叫人心头压抑着,并且替他感到一丝丝挥散不去的惆怅。
他没打算掩饰自己离别时的神情,独个儿穿过人群,骑着马孤零零地离开港口,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有些坑洼的兵道之上。
其实他倒并没有多大的悲伤之意,只是有些失落,有些迷茫,以至于不知该以甚么样的心境来面对这场别离。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分别罢了,但是内心之中隐隐的萌动又使得他并不十分确定……
他索性在兵道上奔驰起来,一直穿过小庵集,并且绕了一个大圈,将平海军外围的兵道都跑了一遍。等他回到大寨时,江庆等人已经早早地等在了指挥所里。
他们看见陆鸿回来的时候,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我们的陆鸿,一面从亲兵手里接过毛巾往里走,一面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油汗说道:“咱们的兵道真的该修修了!”
说着便进了内堂,留下江庆等人面面相觑……
陆鸿把一身灰尘的戎常袍脱下来随便搭在衣架之上,轻松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他走到堆满各色书籍文案的书架旁,想从中找找秦时驰道的史料,谁知他头一个想到并且下意识地抓在手里的,就是李嫣送的那本《战国策》……
他迟疑了一下,便把《战国策》从书堆里抽了出来,漫无目的地翻了一页,却见书页开处,一封带着淡淡墨香的信笺从指尖滑落出来。
陆鸿一愣之下,才想起来这是那日办事太监丘索交给他的,当时他与江庆一人一封。他一直不曾拆开书信来看,因为写这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广平郡主!
他将《战国策》放到书桌上,手里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笺,对着灯火仔细地端详着。
这信纸连同封皮上都点着一束淡淡的梅花,约莫就是坊间盛传的“梅花笺”,陆鸿也只是听说,没想到竟教自己也收了一封。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拆开,重新放进了书页里夹好,并且将这本《战国策》也塞回了书架当中。
他索性也不去摸索甚么“驰道”了,如果但从“书同文,车同轨”的字面意思上来推敲,这个所谓的驰道很可能就是轨道,兴许是突出的木轨,也可能是下凹的石轨、夯土轨。
他并没有对此进行过任何研究,如今这个时代也找不到相应的遗迹参照,因此想要重新复制传说中媲美高速公路的驰道或者直道,那就必须从头开始,进行大量的摸索……
当然了,或许那些所谓铁路、高速公路的说法,根本就是夸大其词,他于是决定将这事放一放,把现有的兵道修整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