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有点深了。

当东走进自己的所谓“寝宫”时，许皇后仍在一本册子上写着什么。

见到他进来，许皇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然后迎上前来，帮他脱下了外衣。

东向她轻声问道：“睦儿已经睡了？”

许皇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都已经很晚了。”

东略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当初皇子出生后，某人给他起名为睦，别人不觉得如何，杨太后却极为满意。这个时候孩子也已经四岁了。

东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了许皇后刚才的册子，却发现册子的封面上写着两个字，“校务”。他随手翻了翻，只见里面都记着一些学校里的事情。他顿时又对许皇后笑道：“怎么，近来学校里很忙吗？”

见他问起，许皇后轻叹道：“母后年事已高，学校只能由臣妾多来打理，事情当然不少，有点忙不过来。”

听了她所言，某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这事朕可以保举一人来为你分忧。”

许皇后急忙问道：“谁？”

“小婉啊。反正她也没什么事。”

小婉就是赵昺的王妃。赵昺不在家，实际上她也没多少事。在某人看来，去学校正合适。

许皇后则撇了撇嘴：“我已经找过她了，可她百般推辞，说自己也就刚刚离开学校，又如何能去教别人？她更愿意在宫里带睦儿玩。”

某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教教低年级的学生还是可以的。至少在朕看来，礼仪一课，就肯定没有问题。”

……

我们说，在某人的恶搞下，现在的杨太后和许皇后都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职业女性。这主要就是源于当初琼州的所谓女子学院。

虽然某人曾当着众人的面说过：“要让所有的孩子都入学，包括女孩子。”可在事实上，由于时代的观念所限，之后真正全部进入学校的仍是男孩子，女孩子根本就没有做到。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女子学院。

女子学院实际上开始时是皇家出钱所建，因为太后亲自当院长，首先朝廷的众臣就不得不给面子，于是他们家里的女孩子，就成为了这个女校的第一批入学者。

不过与没少对此事腹诽的某些大臣们不同的是，当时的杨太后对此却极有兴趣，她不仅每天都要跑去“巡视”一番，而且之后还开始逐渐招收民间的女孩子入学。

杨太后之所以对此事如此上心，除了那时候宫中的确没有多少事外，也是由于对某人的如下说辞颇为认可。

“母后，都说女子以后要相夫教子，可如果她们不识字、不懂得礼仪，所谓的相夫教子怕也是无从说起。”

“朕更觉得，也只有通过这个女子学院，母后您才能真正做到母仪天下，因为将来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将成为您的学生。”

受此鼓动，杨太后之后就也投身到帝国教化天下的大计中去了。

等行朝在景炎九年春开始施行帝国的十年义务教育规制，尤其是在景炎十三年教部成立之后，不仅所谓的女子学院被正式纳入了朝廷的教育体制中，就连许皇后也被杨太后带入了女子学院去“帮忙”。

这个时候，由于行朝已经迁到了广州，女子学院也有了两个校址，一个仍在琼州，另一个就设在了广州。而且在某人的“热心”建议下，为了和所谓的县学、郡学相对应，女子学院改为了下设两个学校：小学和中学。杨太后除了继续担任所谓的院长，还兼任了中学的校长，至于小学，当仁不让的就变成了许皇后。

自然，在女子学院的教学课程中，“礼仪”肯定有，而且还经常得到太后和许皇后的亲自“垂范”。

但让某些朝臣颇为腹诽的是，之后在某人的授意下，谢枋得、刘鼎孙依照教部的规制，竟然以教部的名义给杨太后和许皇后也发了一份相应的俸禄。

因为有着朝廷过去给各州教授丰厚的待遇先例在前，再加上大宋重学的风气，所以在谢枋得、刘鼎孙等人制订的教部规制中，不仅是教师，就是郡学、县学的校长俸禄也很高，基本上和郡守、县令相同。

当然，也正因为有如此的厚禄，其后太学中的师学院一直报考的人有很多，在教部所定的规制中，更有这样的规定：凡教部的教职人员，如有不法违规者，一律视之为不配为人师表，予以开除。

其实某人之所以让杨太后和许皇后也拿俸禄，并不是为了贪图几个小钱，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个事，来鼓励皇室人员在以后能多凭自己的劳动所得立世，而不是坐享其成。

在他看来，于这个时代，由于皇权的存在，过去皇室中的很多人往往很快就蜕变成寄生的一族。因此，他想借着“做事，得到报酬”，对皇室中的成员进行一些引导。而选择教育，不过就是因为较为容易被女性所接受。

他更认为，在有了事情可做后，将来的宫里一定会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

东其实在内心里很想废弃眼下的太监、宫女之制，因为这是到这个时代以来，让他最不舒服的事之一。但他非常明白，如果真这样做了，之后说是天崩地裂都不为过。

只不过他毫不怀疑，如果提高了所有人受教育的程度，肯定能从外部上加速这个进程，毕竟没有多少人天生就愿意为奴。

这实际上就是他在着力发展教育的同时，并不放弃女子教育的重要目的之一。

谢枋得、刘鼎孙等人都没有对他有点过分的授意产生抵触。教部的众人可一点都不笨，开玩笑，不说太后、皇后也是在教化天下，自己的孩子多有在她们的学校里入学，拿点俸禄并非说不过去；仅从隶属来看，就此她们也全算是教部的人了，这不仅让教部在朝廷里的地位更加稳固，而且有了这个后台，从此还有谁敢对教部的预算指手画脚？

但现在的许皇后也真的事有点多，杨淑妃的年纪毕竟开始已高，除了学校，宫里的事情同样需要她来打理，她还要照看年幼的皇子。所以当今日某人问起后，她忍不住倒出了一些苦水。

东轻轻地揽住了许皇后的肩头。他当然知道，办学并非就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特别是对这个时代来说，过去无例可循的女子教育。把这付担子压到许皇后、甚至是太后的头上，的确过了点。

在略微想了一下后，他说道：“阿衡，这个女子学院，若是你想以后还能一直办下去，且自己轻松些，现在就要培养自己的人才了。”

许皇后奇怪地看着他。

“你之所以变得很忙，是因为你没有多少人可以帮助你。”

听了他所言，许皇后点点头。

这真的是实话，因为作为一个女校，虽然国学院也不是没有派夫子来授课，但他们都是临时，学院里的主要师资，是一些有文化的朝廷官员夫人，且一直延续到现在。

事实上，没有太后的出面，就是这些夫人当初能否来学校都很难说。

而完成学业之后的女孩子，又多已到了十六、七岁出阁的年龄，所以，基本上所有的学生，过去一毕业、甚至还没有毕业，就要嫁人，从此留在了家中，这样就造成它的师资始终不足。这其实也是女子学院始终没能再扩大的最重要原因。

东非常清楚，在这个时代，强行实施男、女学生在一个学校里上学有点过，少不得会引起天下的非议。

可他真的觉得，不让女子从事教育，实在是人力资源上的一种浪费。多数女性相对来说的更细致和更耐心，天生就决定了她们非常适合当教师。故此他决定，给许皇后指点一条明路。

“官家莫非有什么好主意？”许皇后已经问道。

其实许皇后同样一直对女子学院非常上心，因为这让她在有些沉闷、无聊的宫中多了一个寄托。

“朕的看法是这样，第一，对于过去没有完成学业就嫁人的学生，只要她们现在还愿意，都可以回到学校中继续完成她们的学习。”

“其次，对于已经毕业的女孩子，不管嫁没嫁人，同样只要她们还愿意，都可以再参加一次考试，只要通过，就可以进入太学继续学习。”

许皇后已经瞪大了眼睛。

“这个考试，朕可以让教部安排单独进行。至于以后她们的学习，除了地方另行安排，仍可以像过去一样，让太学里的一些夫子来授课。”

许皇后顿时明白了。

“官家，你是说要设立女太学？”

某人点了点头。

“是的。教部今年就会有第一批毕业生了，有了这些人才，从此他们的学校将会开办的越来越多。女子学院同样也可以自己培养啊。”

许皇后眼中已经闪出了光。

“只要等这些人再毕业，你可以亲自问她们，是否愿意以后留在学校里任教。而在愿意任教的人中，成绩最好的，从此就留在女太学里，以后也就不用再麻烦太学里的夫子了；至于成绩中等的，则让她们去中学；其次去小学。有了这些人帮助你，不仅你可以轻松点，而且同样能将这个女子学院开到全天下。”

许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官家，你还别说，真的有不少女孩子在嫁人后，还经常跑到学校里来。妾看她们心中也颇为不舍。”

哪是，曾经的热闹，对这时候的女孩子来说，肯定怀念。

某人已经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成人之美呢。”

俺就不信，有太后、皇后作表率，就没有女学生愿意当教师。只要能开上几个先例，以后怕是想挡也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