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军中的几个大佬回到兵部后,刘师勇有点沉默,他一直低着头在沉思。其他几个人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他们先看了看刘师勇,然后又看了看苏刘义。苏黑手走到刘师勇的边上坐下,开口问到:“刘将军,陛下的旨意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刘师勇摇了摇头,他叹了一口气:“陛下圣心仁厚,可是……”,他看了看苏刘义,又看了一眼文天祥和张世杰,“他和哪个姓张的小子,是有赌约的。”
听了他的话,杜浒眼中精光一闪,苏刘义一掌拍在桌上,一脸的懊恼,张世杰默然不语,但脸上也全是肃然之色。宋瑞的眼中更露出了慎重。
刘师勇对今天的朝会并不十分满意。在他看来,陛下所说的那些“抢”,都是应该的。但是,他更重视陛下的“规划”。三年至少拉两百万百姓,保证粮食自保有余,这个目标他毫无异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对这样一个宿将来说,那是常识中的常识。
可是,仅仅招募百姓就用三年时间,而开荒之后要想粮食真正能达到保障大军在外作战所需,至少还要几年,荒地可并不是一下就变成良田的。谁都明白,禁军肯定还要扩充,这需要人就不说了,随着扩军而来的军粮压力只会越来越重。可时间并不等人。
刘师勇接着说到:“末将不敢违背陛下的圣意,但末将还是认为刘义说得对,掠民而还,这可是前朝常有的做法。”刘师勇殷切地看着文天祥:“文相,陛下还年幼啊。”
中国古代争霸天下的战争中,民户一直是各方非常重视的一个目标,在主要依靠人力的时代,人口的多寡,基本上就是各方实力的体现。因此在战争中,一方面,各方尽力摧毁对方的人力资源;另一方面,又尽量招募、甚至掠夺百姓。
前者最著名的例子是战国时期的长平之战,白起一下就屠杀了赵国壮丁四十万,赵国从此实力大损,再也无力争霸天下。而后者,实际上更为许多“贤者”所为。三国孔明一出祁山伐魏失利,“拔西县千馀家还汉中”,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
听了刘师勇的话,宋瑞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招募百姓虽然从做法上很仁义,但对陛下的复国大业来说,还是太缓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想明天就杀回去呢。他知道,招募流民,这实际上应该算是朝政上的民事,按陛下定的规矩,兵部是不能干涉的。但如果要给陛下建议,谁去说?只有他这个兵部尚书。
而刘师勇的话,更使得宋瑞忽然对自己和陆秀夫所持有的“扰民”想法产生了动摇。有了刘老大的提示,他岂能想不到历史上像孔明这样的做法呢?南阳的诸哥,可是每一个像他这样的文人心中的偶像。孔明的《前后出师表》,宋瑞背的是滚瓜烂熟。那么,在行朝眼下此种境地,他和陆秀夫所认为的,就的确值得商榷。
他马上去找了陆秀夫,在两人商议后,和陆夫子再次觐见了陛下。这个聪明的帅哥避开了民政上的问题,一改先前的犹豫,着重从今后扩军的角度,阐述了大规模“迁回”百姓的必要。
文帅哥的嘴皮子多厉害,他慷慨激昂地从春秋战国开始,引经据典一直讲到本朝为止,旁边的陆夫子再情真意切地来一段民政上的可行性报告,几个小时下来,东立马就架不住了。咱怕你们了行不?啥时候你们变得竟然比苏黑手还黑了?
东其实也好不到那去,他不一样下令绑了那么多工匠?这和绑百姓有什么区别?他之所以不太想那么干,只不过是他对自己的政策很有信心而已。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那边收租,咱这免税,百姓自然会站队。
他更认为,也就是这年代不能来段网络、电视新闻,转眼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所以还显不出所定政策的威力。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消息自然会传遍大江南北,到时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另外,他多少还有点后世“虚伪”的观点:做人要“厚道”,什么事不能太过分了。
其实所有的原因都可以用一句话来说明,那就是:尽管东也在努力地溶入这个时代,但他还是和这个年代里的人有代沟,而且这还是N代的代沟。
听了两个夫子的长篇大论,东的眼珠子转了转:咱是不是犯了没有因地制宜的错误?这毕竟是历史上的中古时期,不是咱原来哪个时代,太死板了就不对了。
可是,您要是放开来拉人,如此大规模的迁移,这里面怎么会没有暴力?连孔明这样的帅哥,史书上用的都是“拔”,而不是“请”或“搬”,这里面的情况可想而知。中国史书里的好多用词,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绝对的精妙。
东怕的是,下面会不会就此冒出很多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地家伙?这可是与他现在正在进行的整顿军纪是有冲突的。
他忍不住抓了抓脑袋:“老师,文相,迁百姓,朕没意见,但是下面的人会不会真的很扰民?”
“陛下,为了复国的大业,必须如此。”陆秀夫义正词严地说道。
“陛下所虑,臣自会率兵部和督军司严加督察,请陛下放心。”文帅哥肃然而言。
好么,这两夫子现在是铁了心要当人口贩子了,世风日下啊。
东想了想:“老师,文相,朕看要不这样办,有房有车的人,哦,不对,有房有地的人,他们多半不愿意来,那些人就算了,不必管他们。无产无业的百姓,他们应当还是愿意的。咱们重点招这些人,告诉他们,来了之后,不愿意留下的,可以回去。你们认为如何?”宋代流行的是佃户制,那些佃户可是没有土地、专门帮人种地的主,这些人家里可没有什么财产,你就是趁火打劫,也劫不了什么东西。
文天祥和陆秀夫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能逼陛下太紧啊,他们一起回到:“臣同意。”其实他们也明白,这样的人给他地还免赋税,真要来了,也就死心塌地的没几个人走了,这的确要比什么大户强。
东看着文天祥说到:“文相,抢东西、搬东西、招人,这些兵部都要和老师他们细致的协调,更要让各部明了职责,不要让下面的人觉得自己吃亏了。”你事先不分工清楚,都去抢钱去了,其他的事没人干了不说,还产生了分赃不均的矛盾。泉州之战的教训,其实在这方面是有的。
他又叮嘱到:“同时还要再强调军纪,真要是出了乱子,以后咱们怕是就不能这样干了。”这事现在闹的是规模越来越大,咱也有点架不住了,这次就这样吧,也不能打击了你们各位老大的积极性,毕竟这对咱也有好处,但你们可不要不能收场哦。
文天祥再度严肃地回到:“臣遵旨。”
宋瑞回到了兵部,立刻召集军中主要将领议事,向他们传达了陛下新的旨意,并着重从扩军的角度强调了招人的重要性,并严厉地重申了军纪。张世杰、刘师勇、苏刘义一听,马上心领神会。抢钱要少讲,免得文官们眼红多嘴,多提招人扩军,这才是“正事”。上一回军纪风波,陛下在文官面前一直装傻。可这一次,文官们也是跟着去的,你要是再弄出点事,什么结果就不好说了。
苏黑手当场杀气腾腾地宣布,对违反军纪的家伙,他是一定要“从严、从重”的处罚。
过后,这三人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衙门再度召集手下开会。
苏刘义召集督军司的家伙们说得无非就是:这次行动,看到哪个混蛋违背陛下的旨意,行为不轨,就地整人。
张世杰在会上,除了强调将来扩军的必要性,剩下的也就是冷淡:“前次军中斗殴,陛下对你等眷顾,但这次,哼哼,我看也无须督军司来处罚,犯事的,你就直接到文官那里去领罪。”下面的人是一阵恶汗。
刘师勇在水师的衙门里先将他的“小崽子”们又是一顿臭骂,骂得刘尚武和谢复俩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骂完了,他说到:“此次再回沿海,事关我水师将来扩军大计,你等要给我好好准备,谁要是再坏了陛下的大事,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等谢复回到他自己的船上,他又召集手下的各个炮船船长开会。谢南蛮最近很是不爽,不仅陛下和刘老大痛骂了他一顿,连谢明也找他开了骂:“总共就三个炮船指挥使,你就占了一个,而陛下对水师的宠爱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别人做梦都在想这位子,你倒好,尽惹事,你要是不想干,趁早滚蛋,我来干。”因此谢南蛮急于找回面子,在会上,他也杀气腾腾地说道:“这次出击,关系到兄弟们将来升官发财,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他妈的再坏事,老子砍了他。”
他这样一说,船长们回到船上,又是一番训话。反正中国人从来都是会多,你看那朝会,不就开了几千年?
其实下面的兄弟早明白了,这不就是抢钱抢人吗?无非是按规矩抢而已。谁要是乱抢的话,弄的陛下不高兴了,以后就不准再抢了。奶奶地,这不就等于断了兄弟们今后的财路了吗,还用上面的人?兄弟们就将那混蛋剁了。故此众人一起凛然回到:“我等谨遵将令。”
参谋院的一帮人,更是忙得昏天黑地。事情是他们挑起的,现在陛下首肯了,这要是没弄好,得,在军中你也就别混了。
宋军那里在积极地准备,当然陆秀夫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