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致远生气了,灰常生气。
像严嵩的孙子——严绍庭这样的严党首要分子,居然没被打入天牢,而且就在南京城,定海军的眼皮底下,这小子的小日子还悠哉悠哉地过着,大官还威风凛凛地当着。要不是自己这一次微服私访,还不知被朝廷忽悠到什么时候。
敢敷衍老子,你们怕是活腻歪了吧。
刘致远提着严绍庭,就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在侍卫的拱卫下,一路见兵杀兵,见将杀将,从水路杀出了南京城。他刚回到自己的旗舰,就让人把孙侯找来。
“格老子的,朝廷太不识好歹了。小孙,你马上让空军准备出战,老子今晚要火烧南京城!”刘致远很生气,后果非常严重。
南京,自从永乐迁都北京之后,南京作为留都保留了中央各权力机构。可以说,南京除了没有皇帝之外,其他各种官僚机构的设置完全和北京一样。
南京所设立之六部称“南六部”,虽同有一套职官,但多安置闲散退休或被排斥的官员,其职权远不如北京六部。
不过,有一个部还有很实权的,这就是南兵部。南京兵部尚书又称为南京守备,手握兵权,负责南直隶地区的防务,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另外,地位、权力与南京兵部尚书一样的是南京守备太监和南京守备勋臣。守备太监代表的是皇帝,而守备勋臣则代表贵族。
现任南兵部尚书谭纶,是个军事文官,长年奋斗在抗倭前线。定海军兵临南京城下之时,他就临危受命,坐镇南京。为了防备定海军攻城,他从江西浙江福建等地调集了十几万兵力,集中在南京城内。
当然,长期进行抗倭工作的他,当然知道不把定海军赶走,就永远不得安宁。可是,东南沿海沿江一带,可用于一战的战船尽皆被毁。所以,谭纶一面请求朝廷与定海军虚与委蛇,一面任命任环在鄱阳湖秘密赶造战船,准备与定海军水上决战。
“任大人,现在水师有多少战船可用?”
“谭大人,战船已经有上百艘,只是...”任环吞吞吐吐地说着。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船上并没有备上火炮,仅有少量火统。另外,水师训练不足,只怕不足以与定海军一战。”
“那还要等多久,才能形成战力?”
“谭大人,下官老实跟您说吧,朝廷水师如果要想战胜定海军,至少要用几年的时间来积累实力。”
“几年?朝廷等不了几年。能不能加紧赶造小战船,蚁聚附船。定海军兵少,咱们兵多,只要能登船,胜利是咱们的。”
“谭大人,那是不可能的。前些年,下官有幸登上定海军的战船。下官可以说,这种战船毫无破绽,跳帮也好,附船也罢,都不可以攻破它的铁甲防卫。另外,定海军的将士个个骁勇善战,就算是上咱们登了船,也无法取胜。”
“那咱们怎么办?”
“对方船坚炮利,无一不是以一敌百。除非朝廷也能打造出同样的战船,用火炮与之对轰,否则,再多的战船也攻不下它。”
“朝廷不是拨下数十门红夷大炮了吗?将这些大炮装到战船上,不就有坚船利炮了。”
“太少,下官曾数过,人家一艘战船上就有四十多门火炮,咱们这一点东西,还不够装备一条战船。另外,红夷大炮的射程只有二里,实际有效射程一里,而且准度太差,根本就没法与定海军作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咱们最底该怎么办?”
“下官只是管造船,朝廷上的事大多不清楚,所以,下官只能说说关于战船的事。首先,我们的战船速度上不及人家,灵活性也不足,这是最大的劣势;第二,我们的火炮射程没有人家的远,准度也不够,这是最要命的劣势;第三,我们的水师训练不足,很多将士连火炮火枪都不会操作,训练时火炮时常炸膛,这也是最致命的。另外,除了这三点不足之外,我们还不知道定海军的真正实力,万一他们还有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我们贸然与之对抗,只有败没有胜。”
“只有败没有胜?”谭纶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难道,我们就任由定海军这样猖狂下去?”
“下官只是照实说,可能谭大人不乐意听。不过,事实如此,没有几年的时间来备战,朝廷的水师根本无法与定海军相抗。而且这还要在定海军的力量不扩大的前提下,可是现在定海军占据东南一地,这就等于是占据了中国大半财富。另外,倭国琉球小琉球等海外诸国也都成了定海军的领地。定海军现在正全力造船增兵,数年内实力肯定翻倍,那个时候,朝廷就真的奈何不了它了。”
“哈哈,任大人此言未免太过,这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依在下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敌的,只要计略得当,定海军就会四分五裂,自相残杀。”说这话的人,是徐渭。自从上次被定海军打败之后,这个所谓的才子就一门心思想报仇雪耻。为此,他告别了老东家胡宗宪,改投了谭纶门下。
“徐先生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离间计。”徐渭神秘地一笑,说道:“在下已经联系了定海军的数名将领,并且跟他们约定:只要杀了刘狂,就请朝廷册封他们为公爵。如此显爵,不怕那些视忠义为狗屁的蛮子不动心。”
“这能行吗?”谭纶不太敢相信,向任环看去。相比于满口车大炮的徐渭,谭纶更加愿意听取老成执重的任环的意见。
“下官只是管造船,权谋不是下官所长。”任环不置可否地说道。
“谭大人,此计就算是失败了,咱们除了损失一些财物之外,也不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
谭纶一想也对,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无计可施了,试一试也无妨。正当谭纶与徐渭坐下来细细地研究具体的实施方案之时,镇守在南京城的锦衣卫副千户牛得全匆匆地来报。
“严千户被捉走了。”牛得全一头瀑布汗。这个严绍庭,不但是他的顶头上司,还是锦衣卫大老板:陆柄的女婿。虽说这个严女婿有些名不副实,不过陆柄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女婿在南京城丢了,南京城内锦衣卫的各级官员们,就等着遭殃吧,而他是责任最大的那一个。如果这个严女婿死了,那他的小命估计也难保。
“什么?是谁干的?”徐渭一呆,急忙追问道。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不过,他们武艺高强,本官派出了数百名锦衣卫,都没能拦住他们。听当时在场的人说,一个女人一招就把王道长打死。而那个男子武功更是卓绝,只凭一张衣袖,就可将强弓射出的箭羽悉数拦下。官兵们多以之为天神下凡,不敢与之交战。此时,他们已经带着千户大人出城而去。”
“什么?王道长也死了?”徐渭一惊,这个王道长叫王永宁,是“真人”陶仲文的得意弟子,武艺非凡。他这一次来此,是受了严绍庭与徐渭的邀请,来行刺刘狂的。
可没想到,还没有出击,就被人一击毙命,徐渭一时之间也慌了手脚。
“王道长内功深厚,一柄浮尘冠绝天下,究竟是谁有如此能耐。”
“据下官所知,世上只有一个女人有如此本事,她就是张经之女,刘狂的妻子。如果下官猜的没错,那个天神一般的男子,定是刘狂无疑了。”任环说到此,突然一拍大腿,暗叫道:“糟糕,这下麻烦了!”
“任大人,怎么了?会有什么麻烦?”谭纶见任环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刘狂睚眦必报,只怕他...”任环的话音为落,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惊雷声。任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暗夜中的南京北门方向一片红光。紧接着,又是一阵轰隆隆的惊雷声传来,北门方向的红光暴涨。
“谭大人,这就是下官担心的麻烦。哎,刘狂睚眦必报,这一次他是不破城誓不罢休的,谭大人派兵死守南京城吧。”任环叹了一口气,起身向城北方向奔去。
“定海军攻城了!”一声惊呼,一个将领立在北城门前督战:“快,快,所有人到城楼上应战,不能让定海军杀入城来。”
这个命令,在一般情况下,是对的。可是,在与定海军对阵的时候,这个命令就是愚蠢至极。因为定海军根本就不用人去啃城门,而是用炮火去进行覆盖式攻击。将敌阵夷平之后,陆战队才会上岸。那些立在城楼上的官兵,一点作用也没有,除了给人当活靶之外。
这一次,刘致远并没有出动战船,只是动用了十几个热气球。这些热气球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靠近了南京城,对南京各大城门、军营、粮仓以及宫城和官府衙门聚集之地发动空袭。
这不,那些脸盆大小的燃料弹从天而降,南京城内爆炸声处处传来,大火四起,整个南京成乱成了一片。城内那十几万守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乱窜,却找不到一个敌人。
半个小时之后,爆炸声终于停止了。谭纶一边组织士兵扑灭城内的大火,一边派人统计伤亡情况。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定海军的炮火是怎么攻到城内来的。而且为什么能打得这么准,没有一发炮火落到平民聚集的市区去,全部都打到了官府、兵营、粮仓还有宫城等地,就连他所在的兵部衙门,也结结实实地吃了几炮,现在变成了一片火海。要不是跑得快,他都要“光荣”殉国了。
“任大人,定海军的火炮的射程究竟有多远?”
“据下官估计,应该有五里。”
“五里?不对吧,南京城的内城离江边不止五里啊。”
“谭大人,这可能就是定海军的杀手锏。您应该还记得北京城的皇宫,通州的粮库还有孝陵等地被烧的事吧,下官估计,这些事都是定海军所为。由此可见,定海军有一种不受距离影响的武器。正是因为有这种东西,他们才能想炸哪里就炸哪里,想烧哪里就烧哪里。”
“啊,不对啊。朝廷上不是说了,宫城等地起火是奸细所为吗?在下觉得,这一定是奸细所为。南京城内可能有定海军的奸细潜入,他们把火药偷运进城,埋于各地,于晚上的时候统一引爆,进而制造混乱,谭大人可不能上当,更不能自乱阵脚。”徐渭说道。
“嗯,徐公子说的对,咱们现在不能自乱了阵脚,应该马上派兵除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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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进行了一轮空袭,孙侯就带人回来了。刘致远遥望着火光冲天的南京城,气消了大半,这一夜的军事行动也就停了下来。
“对了,把那个严绍庭给砍了喂鱼,把头送进城去。另外,写一封信一同送进城去,告诉朝廷:如果十天之内不把所有严党成员送过来,定海军每天炸一座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