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张老家之后,一边将李开芳秘密安放修养,一边派罗春妹南下,通报消息,而在与李开芳进行交谈之后,张乐行和龚得树在举世上态度开始出现变化,又一次捻首会议召开。
在李士铦将“黄水自然”讲过之后,众人更加兴奋,似乎天大的富贵已经在眼前一般。
张乐行寻思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向他们说道:“我张老乐这个大趟主可是你们大家伙推上座的。大家伙可看见了,记住了······”说着“咔嚓”一声将烟杆折断,举在手上,“这根烟杆代表我张老乐的心,打今起,我张老乐甭讲‘上山捉虎,下海擒龙’,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都铁心了!”
“哗哗哗······哗哗哗······”众人迸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拍手声。
“人怕齐心,虎怕成群,我们大捻要齐了心,也能闹成南蛮长毛太平天国那么个样子!”李士銛有点激动地说道。
张乐行两手往下压压,示意众人坐下:“今天开会,有几件事要和大家伙说一说。这第一件事情,下蔡武家集苗安庄苗沛霖派了人来,说要求我们大捻派出一支人马攻打他的苗安庄,不是真打,而是假打。”
“苗麻子闹啥诡计,要打就真打,哪有假打的?”张德才知道苗沛霖圆滑,不是好事,忍不住说,“我张扬领人马去真打!”
“苗沛霖这件事情呢,方才我和老闯、龚军师等几个人合计了一下,我们捻子不能答应他。这不是弄巧炫智,从何施展的问题,简直是叫大捻大失所望,也叫他苗沛霖自讨没趣!”张乐行说着,将这断的烟杆搁下,“老闯,你给大家伙说说苗沛霖的这件孬事。”
“派来他的两个族侄,一个是来过多次的苗天庆,另一个是初次来的苗长春。苗沛霖把一些银子花在了安插各处耳目眼线上。”张敏行咳了咳喉咙,“老早就听说,苗沛霖要起手新军,也老早就听说,苗安庄在修圩寨,但迄今,连我老闯在内,也才知道苗安庄没几个人听他苗沛霖的指使。”
王贯三一脸的疑惑,“苗沛霖手里不是有张老家的大银子,咋会没几个人他他指使呢?”
“张敏行接道:“苗沛霖的银子一是用在安插耳目眼线上了,而是用在购买洋兵器上。他派人到上海跟外国洋人购买洋枪炮,听说遭人骗了。我看,就是骗了,他手上还应当有银子,但是苗安庄圩寨墙为什么无人出力帮他修呢?恐怕苗沛霖剩下的银子藏着不舍得花,所以才动了歪歪脑筋,派人来央求咱们大捻出一支人马,帮他假打苗安庄,使苗安庄或武家集的那些人相信他有大能耐。”
“有大能耐对付俺大捻?****的种!”芦老照大怒,上唇一噘,“苗麻子还没有囤积,还没有吃不完,他就开始指挥俺大捻打败仗露腚眼,往他的脸上贴金涂银,****的种!”
“哦,我插一句,大家伙还不知道,有件事我也没跟谁说起过······”张元隆起身抱歉地说,“苗沛霖年前曾去张店子找过我,就为借人手假打的事。苗沛霖央求我令人去攻打他的苗安庄,也是说‘装样子假打’,要叫我败给他,还说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张龙在没本事,也不会出卖自个儿名声!现在想想,真后悔没一拳打他个狗鼻子喷血!”
“张龙,你做得对!当然不能答应他!”张果行点头夸他。
“找人假打,这在《三国志》上也没先例。”刘永敬讥讽道,“我看苗麻子这个秀才十成也是假的!”
“如果仅仅是因为打败仗坏名声打那就好了。”这件事情张禹爵事前并不知晓,“大家伙都知道咱们大捻是为穷人出头才跟官府对抗的,而苗安庄可不是官府而是咱们穷人兄弟。如果咱们制造麻烦不仅能让苗沛霖成功的聚拢人心,更会坏了咱们替穷人出头的名声,不光是苗安庄,恐怕所有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为认为咱们大捻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会纷纷与咱们为敌,就连咱们自己的人到时候恐怕都不会再跟着了,咱们大捻将会人心尽失呀!”
“****娘的,这小子不等于把咱们大捻往火坑上推吗?”众人听完张禹爵的分析,纷纷大骂起来。
“得民心者得天下。”张禹爵的话令众人静了下来,“此人心术一直不正,他起的新军这个名号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官军强那他就是团练,官军弱,他就是大捻,现在扫北军失败,就成他利用大捻,如果咱们出兵的话,信不信他会跟着官军前来,甚至打头阵。”
见众人一致要声讨,张乐行多少也感觉自己太过于信任苗沛霖了,但还是权衡轻重地说:“苗沛霖若是拉扯起队伍,只要不公开与我大捻为敌,对我们大捻应当说还是有好处的。在苗沛霖起新军的这件事上,就请龚军师给大家伙说一说。”
“我举一个例子:北方大山里,有一个御寇先生······”龚得树站起来,掰着手指说,“道、德、仁、大、宽、富、纪、立、备、完,这十个方面都修成了,得风仙之术,不用器械,乘风飞翔,享受空中逍遥,活得自由自在······御寇先生每次乘风逍遥,轻飘飘地玩他个十天半月,然后回家著书立说。‘乘风飞翔’这套仙术,显然能够用来造福,利人利己。可是御寇先生不肯多费心思,斤斤计较,因为他是贤士,不愿受外界影响······御寇先生还是有所待得,待什么呢?待风嘛,乘风飞翔,必须待风,无风便不能升空飞翔了。这个困难情况,说明御寇先生本事再大,也不是想飞便能能飞的。”
任乾站起来说:“我这个笨脑瓜也听懂了,这就是说只要有所待得,就不能说是真正的自由自在,就不能说是真正的逍遥。”
“那么,有谁能做到绝对的无所待呢?谁都没有。御寇先生没有,大趟主也没有,我们在座的捻子首领更没有这号本事。”龚得树见众人倾耳听着,说得流畅,“不过,话还可以说回来,御寇先生、大趟主和我们在座的捻子首领也可以无所待,这就是掌握天地间的阳气、阴气、风气、雨气、人气的变化,从而充分利用这几‘气’,获得天道自然无穷的生命力,那么还需要待什么呢?”
张德才有所悟,耸着肩膀:“龚军师把苗麻子这样的人也归在‘人气’立,也要充分利用起来?”
“是的。”龚得树继续说,“打今往后,我们是大汉国捻子军队了,要想做浩浩高天,首先要做茫茫大地,接纳百姓,这是‘德’。先前冯锤手代表大家伙拥戴老乐当大汉盟主端坐皇帝龙椅,这是‘道’。那大汉盟主就先要尊重生命爱惜人,这是‘仁’。求同存异,这是‘大’。不矫情以傲岸,不苦他人之所难,这是‘宽’。吞万物以大肚,怀有他人之所无,这是‘富’。制定纪律约束部下,不夺百姓一针一线,这是‘纪’。德、道、仁、宽、富、纪都有了,照着做,做出成绩,这是‘立’。道有了,顺着走,走得全对,这是‘备’。走得全对,老乐大趟主大汉盟主坐上皇帝龙椅,大家伙一个个坐上老虎椅、狮子椅、豹子椅······这是‘完’。前面说过这十个字,现在绕圈儿有回到这十个字上,这就是大趟主叫我龚瞎子说一说的全部意思。不知道大家伙听懂否?”
冯金标举手说:“有条有理,有板有眼,有松有紧!”
“经龚军师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沉底了,也踏实了。”葛苍龙说,“今晚上睡觉,我定准要梦到老虎椅、狮子椅、豹子椅······”
“老虎椅、狮子椅、豹子椅,嘿嘿,真俺不远喽!”芦老照笑得几粒米从他鼻孔里喷出来。
“大家伙看看,双老汉这顿饭吃的,都咽到嗓子眼了!”张乐行满面慈祥,说话发噱,“这都怪我张老乐,平时守着米缸相当日子主,没干饭给双老汉吃嘛!”
屋子里笑声又掀起一个高潮,笑过,人们的注意力汇集到张乐行脸上,等待他说出“呼吸八万兵,横行起淮北”的铿锵话。
张乐行似乎不顾身份,吹一吹嘴,一抬手,说话出人意料:“第二件事,我们大捻开办为期半个月的学班。”
“开学班······”人们啧啧有声。
“为秣马厉兵,为共襄义举,我们大捻必须开办学班!”张乐行显出领导者的富有才干,站起来,认真地说,“学班分文班和武班。武班设在张老家;文班设在尹家沟。文班由李贡生、田秀才和郑五爷负责;武班由苏老天、王贯三、赵浩然和吴三麻子负责。各铺捻子各处十人十马,在座的大家伙自个儿带头来也好,派手下来也好,但有一个要求,尽可能是挑能文会武的人来。来人分成两拨,先学文班的然后换学武班,先学武班的人后换学文班,都有对号入座学完。”
人们从张乐行的话里得到了勇气和自信,脸上浮起笑,张禹爵却有些不太满意。本来是他向张乐行提出开办讲武堂,希望通过对捻军中的中小头目进行整编和洗脑,彻底改变四分五裂的状态,但是却被张乐行压缩仅有二十天,这么短时的时间,张禹爵自认为任何一个任务都不可能完成。
张乐行向众人说:“有人可能要问,为啥要开学班呢?”
“俺知道。”芦老照举起手,“这就叫‘有了老婆不愁孩’!”
“哈哈······”众人笑得欢快。
“双老汉这个比喻很恰当。”张乐行提高了嗓门,“苏老天、冯锤手、月亮、张布袋和在座的好些人都是栉风沐雨,艰难百战,为我们大捻立下大功劳的!在打败老牛会、联庄会以后,有许多理儿都得好好总结。有人可能还要问,各铺出人为啥还要出马匹呢?这是因为排兵走阵需要你们自个儿的熟悉马。开学班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各铺来人学过后,回去还要当先生,再往下教。平时不学,到了攻城陷阵紧张时刻,那就顾前顾后不成事了······苏老天在这方面有许多经验的,唔,老天也给大家伙说几句。”
苏天福放下交在胸前的手,起身说:“上了战场,枪声炮声震耳欲聋,我们大捻不能老是挑着裤衩当旗帜;打仗冲锋得讲个排兵布阵,更不能老是舞棍子、挥扁担家伙。上战场,冲锋小旗就是勇往直前的标记,每面冲锋小旗管辖十步捻或管辖五骑捻;兵仗都得统一起来,使竹竿标的就归竹竿标,使齐头钐的就归齐头钐,不管是使竹竿标还是使齐头钐,腰里短刀都得配齐全。比方说,使枪使炮、抬梯子攀墙······学班里都要一样一样说详细。”
张乐行端坐着说:“各铺派谁来,写了名单交田秀才,都轻装,不要带粮食、带锅勺,来人和马都有田秀才统一安置。”
冯金标突兀生出一个念头,站起来说:“来的十个人里,能不能派上两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