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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汉明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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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屋内依然做着一群人,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商讨出兵讨伐的事情,而是郑景华刚刚从蒙城贡生李士铦那里赶回来。

“李士铦去了趟南京,看到了东王杨秀清巡城时的那个气派,他说估摸要比当今大清国皇帝还大谱!嘿嘿,李贡生那天有感而发写了首诗······”郑景华说着摇头晃脑拖开读书腔:

前驱伐鼓响咚咚,

刀斧旌旗数百重;

吹竹鸣锣喧不了,

彩灯更有两条龙。

“李贡生早晚要一品白衫,七尺焰光!”走到门口的张禹爵听到韩绣峰夸赞道,便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李士铦已经答应过来帮我们捻子了。”

“真的吗,李贡生他亲口这么说啦?”张乐行颇感意外,李士铦之前还在官府中任师爷,他这个从政的贡生可不是郑景华这个从医的贡生所能比的。

郑景华点了点头:“他这号脾气一般是不会轻易改口的。”

张乐行显得十二分高兴:“好嘛,非常好!”

“李士铦还去听讲道理,就是讲解他们的天条教义,或者公布一些规章制度,或临时传达各种命令,或给新入上帝教的人洗礼······”郑景华说得详细,“用他们的话叫‘涤罪获赦,德久重生之标志’。其仪式有三:第一是‘浸礼’,全身浸入水中;第二是‘洗礼’,以手指头蘸水往额头上洒;第三叫‘注礼’,注水于头顶。”

芦老照半真半假地说:“大趟主要是肯浸礼,那俺就跟着洗脸、洗澡泡身子。”

“又来了,你啥时候正儿八经过?”张乐行脸上严肃时严肃不起来,指着芦老照,“你呀,离着我远些,要不然烟袋锅早磕在你脑门上梆梆响了。”

“听说南蛮长毛东王杨秀清好端端的一个人,也不少胳膊缺腿,名号却叫啥‘病主’?”侯士伟问道。

郑景华点了点头:“叫‘真天命太平天国劝慰师圣神风禾乃师赎病主(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的宗教性加衔,系比附基督教之耶稣捐躯替世人赎罪一事而来)左辅正军师东王杨’。”

“这名有啥好?”韩奇峰不满意,也不理解,“简直是烂菜帮子一长串,难听懂!”

张乐行说:“我看这是想学关公老爷的封号,又学不像或不敢学,就加进了‘病’啦‘风’啦什么的。”

“这根算命先生不敢说自个儿是‘全仙’,闹个‘半仙’过过瘾是一样的。”龚得树也有同感。

芦老照又耐不住了,挺胸抬头:“依俺看,还是捻子叫‘大趟主’、‘大捻首’来得响亮、顺嘴!”

“哪天大趟主也起个什么王号,嗯,就叫‘大汉永王’或‘大汉明命王’!”

张禹爵听出是龚得树的声音,心中一喜,一旦称王就等于公开造反,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而龚得树对张乐行的影响是巨大的。最为关键的是,张乐行向来是以义气来统领各铺捻众,自己想取而代之恐怕太难了,可是一旦称王就有了君臣之分,自己的机会就等于到了。

“那俺苏老天就起一个‘顺天王’!”

“俺侯士伟就叫‘平北王’,杀到北京去!”

“那俺叫‘拼丰王’吧!”

“老······师,啥叫‘拼丰王’。”张禹爵没想到一称王都成了王,便走进屋来,本不想喊声老师,可一想此人在捻军中的作用,张乐行一死,他要是挺谁可不是玩的。

张德才笑了:“这不是明摆的事嘛,跟咸丰皇帝拼命呗!看来你这个徒弟对老师还是不太熟呀!”

“怎么样,听说摔到了头,感觉如何?”郑景华立马上来了。

“我没事。”张禹爵挠了挠头,“河滩上市沙土,刚才有美美地睡了一觉,什么都好了。”

芦老照哈了哈嘴,朝韩奇峰说:“还有韩老万,你叫啥王?”

“一下子称起王号,俺就觉得初相识,显得陌生起来了。”韩奇峰摇头笑道,“俺也没啥能耐,够不上,就不叫什么王号了。”

听韩奇峰这么一说,原来想“称王”的王贯三、任乾、刘永敬心里掂量着也不说话了,张禹爵进屋的目的有韩奇峰实现了。

芦老照摆胯扭腰,说道:“俺这里想了一个‘自在王’,谁要就卖给谁?”他这个王号原是准备自个儿用的,没想韩奇峰不想“称王”,他只能这样自嘲了。

“双老汉要是个女的,展身段卖门子卖脸蛋一准是个好手!”刘永敬美轮上“称王”,心里窝囊,找了个目标发泄。

众人不知道堂堂刘侠客话里的奥秘,一阵欢笑。

张乐行问郑景华:“李贡生还有啥高见?”

郑景华说:“长毛在金田村闹大反之前,几个头头脑脑人物都是米饭主。就是开堂设馆,接纳前来投奔的穷爷们,供给饭食吃。”

“这就跟老乐差不多么,隔三差五架锅子烧豆腐渣稀饭,供给那些穷爷们吃喝。”

张乐行:“咱们在座的也不必他们南蛮长毛差多少,聚众数万也是有过的事,可咱们毕竟是有家有室的,不能动辄跟南蛮长毛比较上了。”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意见不一。

“李士铦说天京那里粮食也匮乏,跟我们这里一样没吃食,大家和豆腐渣稀溜饭。”郑景华见众人吃惊,解释说,“军队另外开了吃饭馆,也叫‘先锋馆’,出城打仗的先锋部队,才可以进吃饭馆里吃干饭。”

“不吃干饭,跟官家兵打仗就跑不动了。”张德才叹声道。

“这倒是头一趟听说,没吃食还能打下半个大清国,要有吃食还不站下整个大清国呀!”张乐行心底油然生出对太平军的亲近,“他们自个儿没吃食,借道稚河集还给咱们粮食,好人啊!”

“古人喝粥打仗也是常事。”龚得树使手比划着说,“‘粥’字左右各是各‘弓’字,这说明喝稀溜饭与打仗开弓有扯不断的关系哩!”

“南蛮长毛愈闹腾得厉害,对咱们捻子愈有好处!”

张禹爵话音一落,张乐行就寻思着吸了几口烟,将烟袋搁桌上,“庐州的情况要随时摸透,我看振江再去呆上个两天吧。”

“行。”张振江应声。

“俺去吧?”芦老照自荐,“俺老窝在家里没个去处,别死人了!上回俺要跟张扬去李昭寿那里,也没让去,这回就让俺去个痛快!”

“双老汉是打谱一只脚跑去帮助俺,另一只脚跑去庐州······”苏天福手指着芦老照的脑门道。

“嘿嘿······”芦老照突然醒悟了,脸上像孩子得了好吃的,“俺说要去帮老天干仗,看来大趟主是同意了。”

废话,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不亮张家捻子大旗,兵也是要出的,不然的话他这个大趟主恐怕就坐不稳当了。张禹爵暗暗想着,众人纷纷请战。

“五孩的谋划成功了,光亳州就有四十七个村庄到老天那里合股,连往常跟捻子作对头的富家日子主们,都自愿往外挖粮食烧干饭。”张乐行指了指苏天福,“老天,你给大家伙说说。”

原来派往张家店等地捻子派去的亲朋好友都带头高喊:“人不能白死!还是带上家伙投苏老天,找我们的人,杀仇家去!”

“对!拼上老命杀仇家去!”

知州肖纶到底没能用一车芦苇席子抚恤劝下张家店和四乡八邻的乡民们。他们都用白布包头,举着铁锨、木杈、二齿钩子,甚至捣粪耙子,勉强站出一个队形,往两省交界的潘老家找捻子头目苏天福去了。

正在此时,张瑾跑进院子,将一折投贴交到张乐行手上:“袁甲三要路过稚河集,指令行营捻子练勇和稚河集乡民士绅前往迎送!”

张乐行看过投贴,递给龚得树,朝众人说:“投贴上说,袁甲三前往亳州路过稚河集,要行营捻子和稚河集乡民士绅前往迎送。”

“没说啥时候?”刘永敬脸上明显带着不屑。

“午牌时辰,地点文庙,也就一个半时辰。”张乐行捻了捻胡须,挖苦道,“他还真把我们捻子当成了他的行营,真是怪事呀!”

“怪不怪不管他,但对我们来说是件大好事。”众人朝向张禹爵,尤其是大哥张瑾,他可听说自己这个老五已经开始在捻军决策层出谋划策了,“这只是个表面的通知,暗地里实际上是想试探捻子练勇到底听不听他的话。”

“不错,袁甲三的手下虽说在彪里铺捉过邓大俊等捻子,但都是绕道走,不敢打稚河集飞扬跋扈过。这回,袁甲三亲自打稚河集往亳州,不管他到底带来多少人马,就像这笸箩里的油炒蚂蚱,大捻真要想吃的话,完全可以吃光他!”龚得树说着,还真拿起一只油炒蚂蚱撩进了嘴里,有声有色地嚼起来。

这几年皖北先洪灾再旱灾,蝗灾就成为了必然,缺粮少菜的情况下,轻易就能捕获的蝗虫不仅能当下酒菜,更是大补的好东西。

“那俺就吃了这只没有多少肉的大蝗虫。”张德才专门挑了一只最大的撩进嘴里。

“能吃当然好,可惜时间不行。”张禹爵拿起一只油炒蚂蚱,不知是说袁甲三还是感叹自己穿越后在吃上是在无法跟后世相比,“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避免两线、甚至三线作战,桑殿元是我们的第一目标,袁甲三虽然跟巡抚、提督不合,可毕竟他还是钦差大臣、按察使,如果吃了袁甲三,全省的军事力量都会集中到我们这里来,无论胜负,联庄会这个眼下的大仇······”

张乐行朝张禹爵点了点头,表示非常的满意:“五孩说得对,我们要分出轻重缓急,既然袁甲三明处里还当我们捻子是形影了练勇,那我们就索性摆个听话样子,竖旗亮行营练勇稳住袁甲三后,立即出兵联庄会。”

张乐行也跟着张禹爵用起了“我们”这个词,其实张禹爵已经尽量使用这个时代、这个环境下的词句了,不过很多地方一时还改不了,不过大家并没有过分注意这些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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