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呀!”
不久后,在张广面无表情地注视下,集结完毕的京军士兵在络腮胡子将领的率领下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呐喊着冲向了由新军士兵把守的后院。
与此同时,位于李府后方巷子里的京军士兵也动了进攻,蜂拥着从后门冲了进去。
一场血腥的厮杀随即拉开了帷幕,由于新军士兵的箭支已经射完,故而新军士兵唯有跟攻进来的京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现场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不少士兵惨叫着倒在了血泊里。
“武威侯,看来这李宏宇统军还挺有一手!”
一名立在张广身旁的勋贵听着后院方向传来的惨烈厮杀声后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李府生的这场战斗堪称自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最惨烈的一场。
“听说城外的新军大营里还有近千人留守,他们也是一股祸害,不如趁机派人把他们也铲平了,免得留有后患!”
另外一名勋贵闻言面色阴沉地说道,自从目睹了新军强悍的战斗力后他对新军大营里的人也颇为忌惮。
“你认为派谁去灭了他们?”张广闻言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望着李府后院的方向问道。
那名提议消灭新军城外大营留守人员的勋贵顿时哑然了,与野外交战相比的话,李府的战况战局其实对京军士兵还是比较有利的,毕竟京军士兵败退后新军士兵由于要护卫李府的家眷故而不会追杀。
可野外作战不一样,一旦京军士兵败了的话那么新军肯定会全力追杀,届时难免会导致一场大败,他们在战场上浸淫了二三十年,自然清楚打仗的时候并不是人数多就能打赢,交战的时候兵力贵精不贵多。
再者说了,新军自成立起就被视为皇帝的禁卫军,在没有得到福王允许的前提下攻打新军大营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见那名勋贵沉默不语,其他的勋贵也都闭口不言,张广暗自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些人还有自知之明,知道新军难以对付,贸然攻打城外新军大营的话搞不好会落得一个大败而归的下场,要知道一千个不怕死的士兵会在战场上击溃一万名心有惧意的敌军。
此时此刻,张广心中不由得庆幸万历皇帝把新军调去了山海关,要不然新军一旦掺和进来的话恐怕京军和亲军都不是对手。
随着战况的进行,京军士兵在后院中一点点向前推进,显得十分艰难,受伤的士兵源源不断地撤下去,哀嚎着接受大夫的救治。
络腮胡子将领亲自率领着亲兵在李府的前院压阵,凡是后退着一律就地处决,驱赶着京军士兵向前冲锋。
望着那些惨叫着、呻吟着被抬下来的伤兵,在前院聚集依次等待进攻的京军士兵纷纷面露惊慌的神色,这种伤兵的喊叫声最能打击士气,使得士气逐渐变得低沉。
“让开,让开!”
激战正酣时,远处的街道上忽然一阵骚动,只见十来名穿着亲军服饰的骑兵簇拥着一辆马车疾驶而来,在领头骑兵的高喊声中道路上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向两旁闪避,指着马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暗自猜测着马车里是何许人。
“站住,前方剿匪,禁止通行!”
等到了张广手下京军士兵设下的警戒线时,一名百户横身拦住了领头骑兵的道路。
“我们是寿宁公主府的,驸马有要事要见武威侯!”
领头的骑兵从腰上摸出一块腰牌向那名百户一晃,高声自报家门。
“寿宁公主府!”那名百户怔了一下怔,随后凑上前一看,果然是寿宁公主府的腰牌,迟疑了一下后侧身放行,现在连武威侯都得罪不起寿宁公主府,他哪里胆敢阻拦。
张广正面无表情地凝神督战,猛然道路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扭头一看只见十几名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赶了过来,眉头顿时就是微微一皱,他已经下达了命令,禁止包括朝廷高官在内的任何人靠近。
不过随后张广就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苦笑,现在恐怕也只有寿宁公主府的人敢管这档子闲事。
因此,张广打起了精神快步迎了上去,说到底是他犯错在先,如果昨晚拿下李府的话即便是寿宁公主来了也无话可说。
“武威侯,李翰林的家眷如何了?”
马车停下后,冉兴让急匆匆地从车厢里跳了出来,见到张广后连忙走上前急声问道,要是秦月出事的话那么可就糟糕了,他很清楚李宏宇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家人尤重视,冲动之下后果难以预料。
冉兴让之所以现在才赶过来,是因为他昨晚住在皇城的公主府里,不仅他,因为近来处于太子和福王夺嫡的关键时期,所以连他的家人都被接到了公主府,娜仁托雅和柔儿在今天皇城城门开启后才得以进入皇城。
幸好冉兴让今天没有进宫,否则的话娜仁托雅和柔儿唯有去敲登闻鼓的份儿,可登闻鼓岂是那么容易敲响的,当年赵欣可是趁着京城会试,在会试举子的支持下才得以敲响登闻鼓。
再者,现在是万历皇帝大丧时期,即便是敲响了登闻鼓也没办法处理案子,是让太子还是福王来断案?
冉兴让得知秦月收留了被张广手下追杀的那几名英国公麾下将领后大吃了一惊,他可是知道李府与武威侯府之间有过节,一旦激化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
在冉兴让看来,虽然福王现在要依仗张广登上皇位,但要治理国家的话需要的却是李宏宇这样精明干练的忠义文官,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看见两人生冲突。
“回驸马,李翰林的家眷与叛军被围在了后院,现在官军正在围剿。”张广向冉兴让一躬身,一本正经地回答。
“围剿?”冉兴让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眉头皱了皱,向张广说道,“侯爷,现在事情还未查清,用‘围剿’二字有些不妥。”
“本侯一时情急,有些失言了。”张广知道冉兴让与李宏宇关系密切,因此不动声色地回答,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给动军事行动的国字脸将领等人安上叛军的罪名。
“武威侯,快让他们停战,有事本驸马担着!”冉兴让现在哪里有心情跟张广计较这些言辞上的勾心斗角,急声向张广说道,目前最为重要的就是停战。
“鸣金!”
张广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面色阴沉地向一旁的士兵下达了命令,既然冉兴让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又能说什么?毕竟冉兴让与福王是一家人,他可不好得罪。
清脆的锣声随之响了起来,正在后院里与新军士兵厮杀的京军士兵听见后纷纷潮水般地向后退去,他们早就想脱离这个修罗地狱般的战场,地上横七竖八地倒满了尸体和伤兵。
由于京军的撤退,那些受伤倒地的京军士兵纷纷手脚并用地往回爬着,一些杀红了眼的新军士兵拎着兵器就要上前杀了他们,但是被领头的武官制止,这种杀害失去战斗力伤兵的事情实在是令人不耻。
经过了从昨晚到现在的连番激战后,两百名新军士兵只剩下五六十人,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了伤,相互搀扶着聚集在了客厅前守护秦月,一个个神色疲惫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
新军士兵能拼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他们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完全靠着一口气支撑着,只要这口气突出去的话将一个个累瘫在地上。
客厅里,国字脸将领焦急地在门前来回地走动着,他和前来躲避追杀的人都被秦月留在了客厅,毕竟他们现在进了李府就是李府的客人,秦月自然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由于院子里的战况异常惨烈,国字脸将领等人好几次都想要冲出去参战,但是被秦月拒绝,唯有忐忑不安地在这里等待着,不知道那些京军士兵为何要撤退,是不是要动更为犀利的攻势。
秦月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她已经想好了,一旦李府被攻下,只要那些京军士兵想要俘虏她的话那么她就自尽给李宏宇殉节。
“秦小姐,你没事儿吧!”没过多久,院外传来了一个关切的声音。
“冉驸马?”秦月闻言顿时睁开了双眸,眼前闪过惊喜的神色,看样子娜仁托雅和柔儿现在已经安全了,要不然冉兴让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肯定是两人通知了冉兴让。
随后,秦月连忙快步走出了房间,只见冉兴让和张广等人在京军士兵的簇拥下立在院子里,神色焦急地往客厅里张望。
由于新军士兵无法分辨出冉兴让等人是敌是友,故而摆出了迎战的姿态阻止其靠近,这使得冉兴让不得不远远地站在院子里向秦月喊话,免得刺激到了那些新军士兵。
“都退下。”
秦月见状吩咐了那些新军士兵一句,然后快步迎着冉兴让走了过去,上前福了一身说道,“不知驸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秦小姐,你是否收留了昨晚袭击武威侯府的人?”见秦月没事,冉兴让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问道。
“回驸马,民女确实收留了一些将士,他们说是英国公的手下,因为救英国公被武威侯的人追杀,民女不知生了何事,自然不能贸然把人给交出去。”
秦月早有应对,有条不紊地回答了冉兴让,不要说武威侯就连福王乃至郑贵妃都没有资格软禁英国公,现在唯一有这个资格的人是监国的太子,所以她说“救”字并无不妥。
果然,张广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不得不说秦月的这番说辞滴水不漏,将来如果闹到朝廷打官司的话他占不到什么便宜。
“驸马,这些人袭击本侯府邸,是叛军无疑,还望秦小姐能把人交出来,本侯将清查幕后主使者。”
沉吟了一下,张广向冉兴让一躬身,神色严肃地向冉兴让说道,当务之急是抓到国字脸将领等人定了他们造反的罪名。
“驸马,按照朝廷的律例,此时应该交由三法司和五军都督府联合审理,让武威侯带走不合法制。”
秦月闻言柳眉微微一蹙,不动声色地望着冉兴让,拒绝了把人交给张广。
“哼,一介女流竟敢干涉朝廷大事,你眼中可还有朝廷?”张广闻言脸色阴沉,瞪着秦月呵斥道。
“侯爷,民女虽然是女人但也知道忠君报国和国家律法,民女依法行事难道错了不成?”秦月可不怕跟张广斗嘴,闻言后顿时针锋相对地反问道。
“大胆刁妇,竟敢顶撞武威侯,来人,给本侯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这时,一名立在武威侯身旁的勋贵不由得大怒,冲着身后的亲兵挥了一下手,想要给秦月一个下马威。